马延福家住在北站,是医院送给员工的福利房,离火车站大概有10里路。在97年,普通人出门基本靠走或者骑自行车,想坐公交车等得你会怀疑人生,没点耐心的还真不适合坐。
周俊背起书包直接一路小跑,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跑到了北站。
来到马延福家门口,周俊发现门是开着的,他一推门就发现,马延福这货盘腿坐在铺在客厅的凉席上,一手抱着半边西瓜,一手拿着勺子正在西瓜里鼓捣着,他面前是一台大屁股彩电,彩电下面是一台红白机,彩电里显示出魂斗罗的游戏界面。
“俊哥,你回来呢!”马延福放下西瓜,用手擦了一下嘴巴。
“喂,马延福,你昨天跟魏丹妮说了些什么啊!”周俊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问题,按理说他在南宁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昨天魏丹妮找过马延福。
不过话竟然一出口,他也不好改口。
马延福不急不慢,朝着周俊招了招手,示意要他过来坐。周俊也不客气脱了鞋,大步走了进来,看见茶几上还有一边西瓜,顺手就抄在手里,一边坐到马延福旁边,一边大口吃了起来。
“俊哥,火车站跑过来的?!”马延福问道。
“废话,没看我一身的汗啊!”周俊囫囵吞瓜道。
“这就奇怪,从南宁到我们这里的火车每次是9点到,现在是9点45,你刚才又从火车站跑过来,我估计你应该是一下火车就来我这里。那你怎么知道魏丹妮昨天来过?”马延福一脸狐疑道。
和高智商对话就是麻蛋累,周俊心中骂娘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星期五放学的时候,那小妮子就想找我的麻烦,那天我没理她,我猜昨天她肯定会找你!”
“俊哥,你都猜得到,那也不能怪我啦!”马延福怪叫道。
“你是不是告诉魏丹妮我去了南宁?”
“好像是的吧!”马延福心虚的拿起手柄,假装玩起魂斗罗。
“好吧!”周俊基本也猜得到,马延福这货压根就不是守口如瓶的主,更何况在魏丹妮这个育才第一校花面前,估计很少有男生能抵得住她强大的气场。
既来之,则安之。
知道就知道咯,又能把他怎样?
周俊很快就把一边西瓜吃完,和马延福斗了几下嘴,玩了几把魂斗罗,然后背起书包准备回家。
他家也在北站,走路的话,大概20来分钟,刚才他已经跑累,所以走的很悠闲。
当他绕过一条马路后,突然听到旁边有拉二胡的声音,悠悠扬扬,有点意境。
周俊侧过头一瞧,发现这是一家乐器店,他又仔细瞧了瞧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林氏琴行,一看牌匾就知道是一家老店,周俊心中暗道往日没注意,原来这条路上一直有一家乐器店。
昨天获得大师级二胡后,周俊发现自己现在对音乐特别的敏感,门里传出来的二胡声,他不知觉就被吸引过去。
走进这家林氏琴行,里面古香古色,摆放的全是一些古典乐器,周俊认得就只有琴,鼓,琵琶,其他乐器就说不上名字。
琴音仍是悠荡回转,周俊往里面走去,发现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一位老者,一位则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老者穿得朴素,一头白发,面容周正,不怒自威,正闭着眼睛,摇着头听着小女孩拉着二胡。
小女孩面容清秀端丽,肌肤娇嫩似雪,生得极美,她也闭着眼睛抱着一把二胡,一拉一收,伴着美妙的琴音,说不出的美感,赏心悦目。
一曲拉完,老者和小女孩同时发现了一旁摇头晃脑的周俊,两人都好奇的盯着周俊。
周俊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说道:“对不起,我听得太入迷了!”
“你也懂二胡?”老者问。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周俊讪笑道。
略知一二,很多人以为是谦虚的意思,但在有些行家里可就不是谦虚。《道德经》里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一就是宇宙,二就是阴阳,略知一二,就是懂得宇宙阴阳大道,这牛皮吹得可是上了天。
小女孩听了小脸露出一丝不悦,不过她良好的家教绝不容许她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说当场就戳穿眼前看起来有点小帅的男孩牛皮。
老者一听笑了,然后说道:“要不你也试试?”
“那行”周俊点了点头,对着小女孩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后就在小女孩不情愿的眼神下,接过小女孩的二胡。
他大大咧咧坐到小女孩旁边,对着小女孩笑了笑,就开始试琴。
小女孩修养极好,竟也没生气,只是安静向后移了移板凳,退了几步。
周俊并没有着急,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大师,每一把二胡拉出来的琴声都会略有不同,所以必须试琴,而且从低到高,他花了几分钟,将这把二胡的音一一试完。
“这是一把好琴!”周俊试完后,感叹道。
“那您请!”老者已经早就收回随意的笑容,此时面容很是认真。
而小女孩开始眼中的不屑,也变成了惊讶,正一脸好奇的端详着周俊。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刚才周俊这一系列动作,有板有眼,一看就有大家气质。
周俊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出《迴梦游仙》的曲谱。
当他拉动,一段悠扬婉转、如泣如诉的琴音,在一拉一收之间传了出来。
瞬间老者和小女孩全身猛地一震,仿佛眼前有一副悲凉与凄美的画卷铺展开来。
琴音柔美,宛若人的歌声,这是一个充满哀伤与怅惘的世界。
望尽天涯,远山如画,曾相伴仙影觅琼华。
舒卷云霞,看漫天烟花,而今红尘遍踏。
天意浓,添伤恸,千焰灼目贯长虹
河山重,何为勇,逆天一箭碎苍穹
紫衫匆,自心空,去处无痕去无踪
英姿送,划破飞雪几万重,谁与共
义眷天下,何处是归家,怎抛却凡世牵挂
和风青崖,霜肩背白发,阅尽千变浮华
菱风慧,陵中对,可叹星眸笑颜美
纱衣璀,沙漫飞,尤见摇曳铃双坠
梦可追,朦柳薇,挚守人间去又回
璃光泪,箜篌声消莫言悲
情难驻,情已诉,愿教此生不相负
留恋处,更还顾,浅语依稀别江湖
仙音慕,旧时赋,鸾翔凌云凤飞舞
剑如初,三千弱水繁华路,君如故
老者突然猛地睁大眼睛,这……这,琴音里面竟然还有一段琴音,这段琴音高山浮云,缥缈如仙,刚好与主音相互辉映。
“你”老者很想问周俊这首曲谱的名字,但他这时才发现周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老者也才醒悟过来,其实琴音早就结束,只是他久久不能自拔而已。
“呀,爷爷你哭了!”小女孩这时也清醒过来,捂着小嘴看着老者。
“是啊!妙音!我林正双沉浸二胡数十年竟然被一位小孩拉的二胡感动得潸然泪下!!哈哈!!”说着说着,老者大笑起来。
“听君一曲,胜听十年曲啊!”
老者转过头看向小女孩叹道:“我不如,我不如!”
“爷爷,我认得他!”小女孩说完,眼眸里带着一丝迷惘、一丝好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看向门外。
“你认得?”
“他是育才小学的学生!”
“你说他是小学生?!!!”
“是的。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