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束压制着砰砰跳的心脏，坐在了林雪莹身边。

　　秋天的风夹带着枯黄的落叶卷地而过，两人坐在长凳上，相顾无言。

　　“我……”韩束试图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但是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抬头看一眼林雪莹，林雪莹正低着头，留海完全遮住了脸，但是从轮廓上看去，依然是活脱脱一个小美人。“我挺喜欢这样的，”韩束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宁静，“宁静，安心，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想，就跟你在一起。”

　　“你还记得我初一开学时候第一次见你的样子么？你穿了一条黄色连衣裙，背着一个小书包，在咱们班门口蹦蹦跳跳的时候，我来报道，见到了你，当场就给我摔了个大趔趄。我从来没感受到过这种感觉，就是一下子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想看你，又怕看你。”

　　“……”

　　“之后我总是在课上尝试获取你的关注，但是我感觉你似乎在刻意回避我。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咱们可以做朋友么？”

　　“……”

　　“我想看看你的脸，我还没有仔细看过你的样子，可以么？”说着韩束用颤抖的双手捧起林雪莹的面颊，尝试拨开眼前的留海。可是他发现头发越拨越多，怎么都不能看清楚林雪莹的脸。

　　天地突然变色，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把两个人冻的瑟瑟发抖。一声惊雷，劈中了道旁的树，树干应声道下，正巧砸中了韩束托着林雪莹脸颊的手臂。

　　“啊！”一声惊呼，韩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窗户被风吹开了，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窗户把窗台上的两本书吹落，砸在了韩束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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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11月10日，星期日，雷雨。

　　现在是凌晨3点。外面雷雨交加，韩束梦中被惊醒，已然忘记了大半的梦境。

　　把窗户关死，韩束毫无倦意，打开小台灯，看了看落下来的两本书——《东周列国志》、《罗马帽子之谜》——就是这部《东周列国志》把手臂砸的生疼。韩束把两本书扔到一边，手背在脑后，靠床半倚，陷入沉思。

　　这不是韩束第一次梦里被东西砸醒了。

　　从小到大，韩束有好几次被砸醒的经历。一次是被挂在墙上的摆件砸到脚，钉子都戳进了肉里；一次是被放在床头书桌上的水壶撒了满床的水；还有一次是在学校午休，趴在桌上被同学误扔的书本砸到；还有一次是在公车上休息被陌生人的钥匙砸到鼻子……这种经历最开始也不过只是意外，但是次数多了，韩束跟朋友们交流的时候，发现并不是人人都有这种经历，尤其是那个损友吴迪，总是说韩束身边喜欢闹鬼。

　　韩束是不怕鬼的。倒不是说韩束胆子大，其实韩束胆子挺小的。只是他觉得，如果人死了会变成鬼，那么鬼来伤害自己最多也把自己弄死，自己也会变成鬼，也没啥大不了的事情。但是韩束不能忍受一些无法解释的问题，他最喜欢刨根问底，无论什么事，如果没有一个合理解释的话，他总会觉得心理上过不去这个坎。

　　“这是第几回了？”韩束想着，外面狂风好像尖叫一样，要把世界撕破。

　　无论如何，对于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这种环境，这个时间，还是会害怕的。尤其是今晚韩束爸妈都不在家——爸爸在上夜班，妈妈去医院陪伴生病的外婆了。妈妈走之前还特别问了韩束，韩束拍着胸脯说自己是男子汉，不怕一个人在家。

　　“好像正无穷跟负无穷相等也没啥不行的吧。”韩束让自己想一些这样的事情，很多时候可以暂时忘记恐惧，这也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一种心理保护机制吧。他拿起闹钟，看了一眼表盘，“就跟这个表一样，越来越接近12点的时候，时间是在变大的，然后过了12点就突然成了0点，一下子变到最小，这就说明0点和12点其实是一回事。”

　　“不过，当时林雪莹低着头，也是因为之前跟我对视过了么？”想起课上的这件事，韩束不自觉就又想到林雪莹，“吴迪说的也对，我可能需要找个机会表白了，让她知道我的心思，不管成不成，都不枉费这些日子吧。”

　　“可是她要是拒绝了我，怕是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0乘以任何数都是0，0乘以正数是0，乘以负数也是0，说明0本身既可以是正数也可以是负数。”

　　“数轴是不是可以看做一个圆呢，正数和负数就是两个半圆，0就是这边的分界点，无穷大就是另外一侧的分界点，这样看无穷大其实正负就都一样了。”

　　“林雪莹会不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呢，会不会是我？”

　　“我是不是应该让自己学习更出色一些才能获得林雪莹的关注？”

　　“……”

　　韩束想着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小台灯都忘了关，合着外面的疾风骤雨，又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