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嘶嘶......”一阵发动机打火的哀嚎刺破了宁静的社区，此时天色依旧深沉如墨，大部分人仍躺在温暖的被窝安稳地睡着，只要不是世界末日谁也不愿意起来。

　　“嘭！”

　　“妈！汽车又打不着火了。”

　　粗暴的关闭车门声震落无数厚积的雪花，接着一道高亢的年轻男性声音在小区楼前响起，丝毫没有扰人美梦的觉悟。

　　“史文，你妈还在睡觉，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同样太过响亮，三楼窗户内的中年老男人扭头看了看半掩着的卧室房门，他提了提肩膀上披着的大衣，努力地向防盗窗外探了探头。

　　“你就这还大学毕业了，还是什么都不懂，你就不能独立点吗，让我们少操点心。昨晚下的雪太大了，肯定是燃油冻上了。你就走着去上班吧，赶紧走，别迟到了，新人要给公司留个好印象。”说完这些，屋内的男人轰地一声关上了灌着凉风的窗户，他叹着气，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温暖的卧室。

　　未消寒意的刺骨晨风舔舐着史文呼出的热气，空旷的街道毫无遮拦，史文感觉身上的电脑包愈发地沉重了，他的脸被刮得生疼，而他却又无法反抗，只能咬着牙麻木地想着自以为是的的任何能够取暖的方法。于是史文奔跑起来，然而久未运动的羸弱身体甚至无法适应慢跑，骤然的运动让本就难以呼吸的空气变得如同利刃一样切割着柔软脆弱的呼吸器官，史文涕泗横流，他感觉自己出汗了，也感觉更冷了。

　　史文的公司离家并不太远，只有三公里多点，以往努力学习的他只考了个普通的大学，这虽然让他的父母有些失望但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于是史文也接受了自己的平庸，成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当一个普通人，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史文选择了在大学躺平，反正那些课程随随便便就能过，考试前通过通宵打游戏激励自己，考试后更是要好好奖励自己一下，这就是普通人的日常，没什么不对的。带着这样的想法，史文度过了自己轻松又刺激的大学四年，并且因为幸运找了一个离家很近的公司上班，当然，工资并不高，但这又如何，反正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工作几年跳跳槽或者熬熬资历，工资自然会涨的，史文坚信如此。

　　对于父亲日常责备，史文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反正都是从小吵到大，自己的嗓门倒是越练越高，史文甚至幻想过自己去买个吉他当个歌手，想到这，史文心中一暖便又笑了起来，幸好寒冷的冬日清晨很少有人路过，没人看到路边流着鼻涕在风中傻笑的史文。

　　“嗨，史文，站这儿干嘛呢？”

　　一个活泼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帽子传入史文耳边，史文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连忙转身，努力地睁开几乎被冻上的眼睛，麻木的大脑好一阵运转，史文才反应过来。

　　“白蕾，是你呀。”史文有些不知所措，他连忙用手擦了擦鼻子下的湿润，却又尴尬地发现自己没法处理手上粘稠。

　　“喏，给你。”被称作做白蕾的女人从挎包内掏出纸巾递给史文，史文连忙接过。

　　“谢谢，谢谢。”史文擦了擦有些疼痛的鼻子，他敢肯定自己的鼻子肯定是红肿的，就像一个小丑，这让他很不自在。

　　白蕾是史文的初中同学，也是同桌，因为名字的缘故，史文和白蕾经常被同学们强行凑成一对取笑，那时的史文对此常常感到抗拒，暗地里却是有些莫名的渴望，不过高中三年加上大学都没有联系，史文早已对过去没有什么感觉了。白蕾同样上了大学不过并不太好，她家是本地的，所以早早的就订了婚，打算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白蕾迟迟没有结婚的意愿。史文在面试岗位的时候正好碰见白蕾，她是这家公司的人事。

　　“赶紧走吧，等会就该迟到了。”白蕾催促道。

　　“嗯嗯。呃......你吃饭了吗？”史文低着头与白蕾并排走着，好半晌才说道。

　　“没呢，走得太急，等会到公司吃，你也没吃呢吧？”白蕾大大方方地看着史文道。

　　“你家在城东，需要做很远的地铁和公交吧。”似乎是察觉到白蕾的目光，史文抬起头，他感觉身上又出汗了。

　　“嗯，也不算太远，一个小时的路程。”白蕾笑道。

　　“包子，豆浆，油条，八宝粥！”

　　“煎饼果子！”

　　“胡辣汤，豆腐脑，糖糕，菜角，水煎包！”

　　一蓬蓬升腾而起的热气凝结成雾，食物诱人的香味勾引住匆匆路过的行人，公司楼前早已等待多时的路边小贩带着笑脸熟练而又快速地制作着早餐。史文眼前一亮，带着沉重的电脑走了一路，他早已饥肠辘辘。

　　“我请你吃早餐吧。来两份煎饼果子，加蛋。”还不等史文反应过来，白蕾已是掏出手机准备付钱了。

　　“啊，哦，好，不，不是，我，我请你。”史文咽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手机。

　　“滴，支付成功！”

　　白蕾晃了晃手机表示自己已经支付完成了。

　　“下次你再请我吧，时候还长着呢。”白蕾笑了笑道。

　　“嗯嗯，我下次一定请你。”史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而食物实在太香了，史文一时不察竟然让白蕾抢了先，他此时心中一阵懊恼。

　　接过热腾腾的煎饼果子，史文心中一阵暖流流过，他迫不及待地大口吃着。

　　“咔嚓，咔嚓。”

　　史文听到仿佛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他心想自己这煎饼果子怎么没有这么酥脆，他抬起头看向白蕾，眼睛却突然睁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东西破碎的声音，是凝结，是冰凝结的声音。刺眼的寒冰如同一道光线从远处迅速蔓延过来，升腾的雾气被冻在空中，寒霜爬上热闹非凡的摊位，上一秒还在说笑的人们被冻成了雕像，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笑容，甚至就连火焰都凝固在冰中。史文看到近在咫尺的白蕾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看向自己，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