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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黑店(五)

兽面4 悠悠游鱼c 2929 2024-07-07 16:22

  翻开那本《滇贵考古回忆录》,居然也有淡淡的她手上的味道。书页上有些折痕,书中的段落边偶尔写着几行清新隽永的小字。

  我从第一章读起。

  第一章澜沧江红河谷兰坪段考古纪要及回忆录

  某年某月某日,我跟连队的李、郑两位研究员到达澜沧江红河谷兰坪段考察地点,在那里认识了团部派来的工兵同乡穆,他的任务是在此次考察中协助我们完成考察工作,同时提供野外作业安全保障。7年前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时,兰坪县某某村报告了发现青铜器、铜斧等文物,了解这些文物可能的埋藏地点同时进行文物勘测就是我们此次去的任务。

  考虑到我第一次参加野外作业,李、郑让我跟着穆去一处相对安全的地点:某某乡某某村南部的一处位置,那就是后来发现某某墓群的地方,现在的全球卫星定位仪定位的位置为北纬 26°**′**.*″~26°**′**.*″东经 99°**′**.*″~99°**′**.*″之间。海拔:****~****米。墓地面积******方米。我们考察的具体地点是一处雨水冲刷后坍塌的土墙。经过了两天的勘测,我们在土墙内部发现了一处石棺墓,并找到了部分青铜器残片,继续往下勘测发现下面竟然是一个空的区域,这在古墓的填埋过程中是很少见到的。我们从侧面挖掘出一个可以钻入的洞口,发现这片空的区域原来是地下迷宫的一部分,等我们找到最上方的类似出口的位置时,那里压着一块厚约60公分、重一到两千公斤的青石板。后来我和穆感觉这非常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古墓结构,立即将这个发现报告了李、郑两位研究员。因为当时的技术条件和资源有限,两位研究员将这一情况上报之后得到的回复是:在保证安全的条件下尽可能对迷宫区域进行勘测、记录勘测的详细数据,之后请当地公安部门对该区域进行保护。我们四个人准备了一些能找到的物品:木棍、绳索、嘎丝灯,还跟周围村民借了一把手电筒。之后李、郑研究员提到两个影响勘测的问题:一是地下迷宫经初步判断路线十分复杂,贸然进去极有可能迷路,所以我们事先约定了做好标记,遇到岔路口分头行动再原路返回至岔路口集合;二是进入过深可能没有通风条件或空气不足。所以后来又去借了一根橡皮管,虽然只有30多米,但那已经是当时能找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我们进去后走了3个岔路口,进展都很顺利,但是到了第四个,有4条岔道,这时我们橡皮管也早就拖到迷宫洞穴里面了。本来我们想一人走一条岔路探路,但是考虑到安全问题,决定2人一组。按照习惯的搭档,还是我和穆,李研究员和郑研究员。我们走到第一条岔路的尽头是一面石墙,就原路返回等他们两人,但是左等右等都等不来,眼见过了一个小时,因为我们之前约定好了前进最多半小时后就要返回,所以我们两个就去找了。走了近半个小时,我们正要往回走,突然发现地上丢着的木棍、绳索和嘎丝灯,我们确认那就是李、郑研究员之前带进来的东西,喊了几声却无人回应。之后发生了更诡异的事情,就是有一具石棺正从墙壁中慢慢的“顶”出来。我们两个当时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沿着原路和做好的标记往迷宫外跑,跑出来半天仍不见两名研究员出来。两人竟然离奇失踪了。后来我们联系了公安部门,他们派人反复在能抵达的位置搜寻,均未找到两研究员踪迹。最后我们带着仅有的数据回去了,此后我再也没再敢到那个地方考察过。

  12年后,红河谷兰坪段某某墓群考察项目再次启动,我一直关注这个考察项目的进展,考察队使用最新的仪器设备和勘探手段,确定某某墓群是4个墓的合葬,但是地下迷宫下面的墓穴发掘却遇到了难题:迷宫中有许许多多互相牵制的机关装置,研究者很难将他们完整的拆解而不损害地下墓穴,另外4个墓的周围不像其他的墓葬群一样有积沙区,而是有一圈互相牵动的石板组成的类似推拉门结构,这些机构会在某一处受到震动时发生位移和改变。我看到那个消息才终于明白了当年为什么会见到石棺从墙壁中“顶”出来,但是两位研究员的下落至今无人知晓。

  某年某月某日,穆来告诉我他因工作关系明年3月要调去NMG自治区,我很是伤感,从我们认识到搭档以来已近一年,各方面配合十分默契,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战友和队友之情。在最后的半个月时间里,我们依旧在考察中度过了那段时光……

  ……

  某年某月某日,我与老狄到达了澜沧江近某地界考察崖壁墓穴。与滇川交界的珙县、兴文地区的悬棺不同,这些墓穴有临江入口,但是近几日江水暴涨,入口已经被淹没了。我们想趁雨季里的晴天完成科考,雨刚刚停就立即上山了。我们沿着湿滑的山路爬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见到崖壁墓穴,山崖之上经常是这样:你感觉只有几步的路,转来转去结果走了好久。我们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远处一大片乌云涌出,有云的那部分江面已经看到成片的雨点。老狄见状急忙起身要赶在雨来之前去拍照,但是墓穴所在看似不高,真正靠近了却至少有4米。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注定后悔一辈子的事:我把攀岩绳扔在山脚的车上了。扔下的唯一的理由只是因为我嫌塞满攀岩绳的背包过重。老狄没有责怪我,硬是坚持徒手攀到了洞穴所在的崖壁,等他拍完照的时候江面已经起风了。风卷着乌云飞快的向这边走,雨帘迅速向我们的位置移动,老狄匆匆从崖壁往下爬,但还是没能抢过飞速而来的风雨。暴雨中崖壁湿滑,老狄一个不小心从上面跌落。我就在雨水和自己的泪水中看着他在江面消失不见,他身上的背包浮起,随着江水远远飘去。这是我在考古生涯中遇到的第一位牺牲的队友。之后我跟组织汇报了自己的错误,组织认定这是狄当时自己做出选择的个人行为,并没有追究我的责任。但我自己知道,害怕负重而私自扔下装备的恶行将会永远谴责着我的良心……

  某年某月某日,北纬 26°**′**.*″~26°**′**.*″东经 99°**′**.*″~99°**′**.*″。我重返那处崖壁墓穴,背了两套装备,其中一套是替老狄背的,我觉得那是我欠他的。我将墓穴拍完照、数据测量完毕后抄了一份放在了老狄落水的江面,恰逢一只澜沧江大鳞结鱼银色鱼鳍露出水面,我怀疑这就是老狄在江中的英魂。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位徒步而行的僧人,那僧人风尘仆仆却气度非凡。照面行礼,他跟我说了一句:“一处如是,千处亦然。”后来我才明白他是跟我说的是似乎是崖壁墓穴的事。等我我爬到对面的山顶上远远再看,发现这边墓穴所在崖壁是天坑通道的一部分,墓穴再往上的岩石已经在风化和水流的作用下断裂坍塌了下来,只不过我和老狄曾坐下来休息的地方有一块矗立的岩石,牢牢顶住了坍塌的部分。我想那是老狄的另一部分英魂。他的两部分英魂一个托住了山峰,一个畅游于江水,既守住了自己的责任,又能自由自在的奔向远方了……

  红河谷记载着我的那些时光、那些青春岁月,更记载着缘份带给我的战友、朋友的深情厚谊。我从一个站点奔赴另一个站点,用新的记忆连接旧的记忆,关于我的故事就在这些站点记忆中一点点写成了。留下的足迹被未来的人踏平,留下的伤痛却被过去的人治愈。在我最后离开的那天,我盯着江水望了一整天,在江边吃着与战友们一同吃过的食物,思绪如潮,时间真的就像这滚滚的流水,让未来成为今天、让今天成为过去,“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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