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天气终于放晴,虽然风还是很大,但空中飘落的雪花已然不多。
天色刚刚放亮的时候,孟小春被喊醒,睁眼,身旁只有闵白马一个人,谢东山和刑文彦昨夜就已离开,连南镇的铺盖也借走了一些。
地面上生着火堆,旁边烤了几个烧饼,闵白马取出老医官抓好的汤药,放进一口陶锅,在火上慢慢的熬煮着。
北镇抚司分配的干粮是穿孔烧饼,也叫“锅盔”,由盐、糖、茶和杂粮制成的圆饼,因官属掌卫缇骑,闵白马一行拿到的都加有肉馅。
穿孔烧饼制作简单,携带方便,前线军队侦查、突击之时,携带的多也是这种干粮。
而大堂的另一侧,南镇的人也起来了,他们的口粮更是奢华,这会拆开几个包裹,一盒又一盒,一袋又一袋,大酱咸菜多有种类,米面汤茶也是一应俱全。
这便是南镇府司的福利吗,让人不得不服。
烧饼就火烧烧,重新变得酥脆,孟小春取出老吴送给自己瓷筒,开了盖,花香混合着茶香,实在让人陶醉。
闵白马似乎也早有准备,递来了一个满满的水壶:“熟悉的味道,这镇里分配的花茶,真是好久没尝过了。”
因为是在命案现场,李家的东西都不能乱动,这个水壶这也是问南镇借的。
放上一把茶叶,孟小春笑道:“之前在北镇当文员,每天忙个不停,也就靠这口茶顶着。”
海棠花在热水中盛开,再配上泡发的雪锦茶,喝进口中有香也有甜,而那一丝微微的苦涩,则使得口感更加清爽。
吃着烧饼喝着花茶,两人随口聊着,南镇那边伸头望望,又让人端着碟子,送来了几样小菜。
闵白马道声谢,喊住了他:“初七事发之后,这附近可有人报失踪案?”
南镇的人想了想,点头道:“附近有一处张家,初八早上曾来过这里,说是大少爷失踪了。”
闵白马又问:“这位大少爷年龄多大?可曾婚配?”
南镇的人回道:“二十岁的年龄,还未婚配。”
看来初七当晚,李家二小姐等待的人就是这位大少爷,只是现在人已经失踪,大概率也被卞淳所害。
南镇的人有些迷惑:“这件案子已经拨给巡捕缇骑了,兄弟可是有事?”
闵白马点点头:“除了李家,我怀疑这位张家大少爷也已经受害,但尸体可能不在府中,还望几位在附近仔细搜搜。”
南镇这人笑道:“咱们南北镇兄弟间又何必客套,待会吃完饭,我们去远点再看看。”
“多谢了。”
送走南镇的人,闵白马啃下烧饼,咀嚼之中,棉布下的伤口隐隐发痒,不再因说话动作而迸裂发痛,这是愈合的反应,算得上一个好消息。
喝下煮好的汤药,再熄灭火堆,闵白马来到了大堂的木台前。
老秦工作了一晚,精神头却还是很高,刚才吃了点东西,又从前院搬来了几具尸体,接着埋头大干。
南镇的人早上起来一睁眼,身边全是开膛破肚的尸体,着实吓得一跳。
闵白马凑上前:“老先生,检查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一会就能结束。”老秦干的正认真,没有抬头。
闵白马顿了顿,随口道:“东西找到了吗?”
似乎心里早有预备,老秦忽而一笑,手上的动作停也未停:“北镇就是北镇,名不虚传。”
待木台前的工作暂时妥当,他才放下小刀,转过身来拱了拱手:“想必阁下就是北镇缇骑闵白马、闵大人吧。”
闵白马拱手回敬:“早闻南镇有一快刀仵作,技艺纯熟,经验丰富,可双手同时持刀进行解剖,闵某也久仰大名。”
老秦摆摆手:“不敢当,闵大人这会过来,可是有事嘱托?”
看来他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闵白马也没有继续追问:“待李家的尸体检查结束,老先生先莫离开,请在此间稍作等待,我二人去去便回。”
在南镇众人寻找张家大少爷的尸体时,闵白马想先去张家看看,一来验证心里的猜测,二来孟小春功夫不高,就带着他多跑跑案件,扩展下思路。
而听到这番话,老秦没有拒绝,拱手道:“大人若有事但去无妨,老秦我自在此等候。”
告别老秦,闵白马出了正堂,大门之外,孟小春牵着剩下的那两匹马,正在向两个守卫问路。
守卫朝远方指着:“张家离得不远,两位兄弟一路往南,大概四五里的样子,就能看到他们的庄园了。”
“多谢了。”
上马往南,行了不久,视野里又是一片连绵的田地,其间栽种着一排排的杨树,应该是张李两家人作的地界,再向前不远,便能看到一所宽阔的大宅。
张家的府宅比起李家来毫不逊色,正门上的匾额写着“张员外府”,看来是“捐”了钱的。
上下打量几眼,孟小春笑道:“一个李家,一个张家,这些乡绅们还真是阔气,每年单靠雇农收租,也能富甲一方。”
闵白马也很是感慨:“像他们这种大户,坐拥数百亩的的土地,雇佣着数百的佃农,想不富都难呐!”
两人放慢速度,来到大门之前,闵白马亮出身份,有家仆一路接引而入。
穿过大院,张老爷与张夫人都在大堂,两个人似乎刚刚吵完架,这会见有人来了,那张夫人抹着眼泪,用手绢遮住脸庞,哭哭啼啼的离开了。
家仆向前传话:“老爷,这是北镇抚司的两位大人,说是来调查大少爷的事。”
张员外的眼睛红红的,面容也有些憔悴,摆摆手唤退了家仆,将闵白马两人请入大堂,落座上茶。
简单客套下,张员外先道:“敢问两位大人,可是我家那大郎有消息了?”
闵白马没有回答,反问道:“我看员外家颇为阔绰,为何令郎二十岁了,至今却还未婚配?”
张员外一愣,复而叹道:“早些年便有介绍,媒人什么的也没少请,只是我那大郎一直不肯答应,我夫人又惯着他,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闵白马直接问道:“令郎不愿娶亲,可是与李家的二女儿有些关系?”
张员外犹豫片刻,才道:“那李家......唉,我也不瞒大人,我那大郎确实与他们有些关系。”
“那还请员外细细说来。”
“这......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