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缓步进入竹林,只觉这片竹子仿佛是会自己转动一般,没走几步就逐渐迷失了方位。陆机定了定神,凭着记忆小心地探索方向,边前行边若有所悟,不知不觉间竟摸清了这阵法的奥秘。来不及兴奋,他便匆匆折回到出口,带着其余人进竹林探查。在竹林深处,见到地上有一个香囊,马颖认出这是琴嫣之物。陆机拾起来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个人鱼状的护身符。“这是何物?”姑不让不解地问。“《山海经》中记载的氐人国,是炎帝后裔,人面鱼身,所以这是氐人的护身符。”陆机解释道,随后又说:“这么看来,这琴嫣姑娘莫不是氐人?”“什么?!”马颖第一个惊叫道,她从不知琴嫣真实身份,否则断不可能留她在身边。而周处也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陆机转向周处问道:“周将军想到了什么?”“是这样,昨日戌时三刻,琴嫣姑娘来刺杀过我,交手后她被我用剑划伤了肩膀,后来逃进了竹林中,大约是戌时五刻。”周处说得很轻松,其余人却不觉吃了一惊,“有些事本来事关国事不便透露,但既然涉及到命案我也不瞒大家了,我接到朝廷指令不久后要去讨伐氐人叛乱,想来这琴嫣姑娘极可能是氐人细作,知我身份后决定下手。”陆机点了点头说:“周将军说得合乎情理,那关于刺杀一事……”“等一下!”没等陆机说完,马颖急急说道:“不对,周将军说的时间似乎有出入,昨日戌时二刻到戌时六刻琴嫣都在我房间里啊。”“马公子的意思是我在撒谎?”其他人还来不及反应,周处先动了怒。“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出了我所知道的事实。”马颖因为玉佩的事情受到了猜疑,现在有了转移嫌疑的机会自然是不肯相让。
还是陆机开口打破了僵局:“二位且慢些争论,不妨我们再探索一下。”于是又沿着出竹林的路走了几步,陆机从地上拾到了一个卷轴,打开一看竟是昨日姑不让给自己看过的《凌霜剑诀》。姑不让见了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胸前,无奈开口说:“不瞒诸位,这竹林昨夜我也进去过。”,稍稍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他又继续说:“戌时二刻我本来有事找琴嫣姑娘,她正好要忙就让我去后院等,我等了许久大约到戌时五刻才见她过来,她似乎受了伤直接冲进了竹林,我立马跟了进去。我曾遇高人指点过阵法,认得这‘四门绝龙阵’,在里面找到了琴嫣姑娘。”姑不让说到此处,陆机打断他说:“既然姑公子也识得此阵,刚才何不助陆某一同破之?”姑不让听了有些尴尬地说:“我本来不想说出我进过竹林之事恐徒增嫌疑,这琴嫣姑娘之死确实与我无关,我带她出阵后见她神情有些恍惚不愿多搭理我,就直接走了,免得自讨没趣。”“大约什么时刻?”陆机追问道。“在阵中约摸走了两刻,出来时估计是戌时七刻吧。”姑不让想了一下回答。听了姑不让的说辞,周处说道:“姑公子所说的和我的时间基本吻合,马公子说琴嫣姑娘戌时六刻还在你房中似乎不太属实吧。”马颖听后正要辩解,却见陆机轻轻摆了摆手制止住他,随后说道:“我倒觉得周将军和马公子都所言非虚,造成矛盾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假扮了琴嫣姑娘!”“假扮?”姑不让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没错,周将军或者马公子中的一人看到的并非真正的琴嫣姑娘,而是有人易容假扮的。”陆机继续解释道。
不给众人猜测的机会,陆机马上给出了自己的结论:“既然死去的是真的琴嫣姑娘,而香囊也确实是她的物品,那么琴嫣姑娘就真的是氐人,所以会去刺杀周将军的才是真的,而同一时刻在马公子房内的必是假扮的。杨姑娘,恐怕那假扮琴嫣姑娘之人便是你吧。”说到最后,陆机把矛头对准了杨雪。“陆先生的推断十分合理,我实在也没法再隐藏了。不错,我确实假扮过琴嫣去马公子房间内,不过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杀人是断断和我没关系的。戌时二刻姑公子见到的琴嫣也是我,我看这位公子对琴嫣姑娘似乎有些意思,便约他去竹林前见个面考验考验他。”被揭穿身份后的杨雪语气似乎变了一个人,说话间多少带了几分戏谑的口吻,说得姑不让的脸有点发烫。“这么说来这玉佩……”陆机一句话又指向了重点。“玉佩是我从马公子房间里拿的,不过我后来在回房间的路上遗失了,至于怎么又跑到了琴嫣姑娘手里去了,就不是我能预料到得了。”杨雪接的很快,不过陆机对她的说辞未置可否,只是接着问:“你离开马公子房间后,去过哪里又见了谁么?”“本来我有意去看看姑公子是不是还等在那,不过偷完玉佩我有点累就直接回房间去了,哪知玉佩在半路遗失了。”说到最后一句时,杨雪有意加重了语气。“杨姑娘精通易容术,连我都没看出破绽,还在我房中轻易盗走玉佩,不是普通人吧?”马颖有些恨恨地插话道。“马公子这么问了我也没必要瞒你,小女子有个别号,叫‘雪上灵猫’。”杨雪报出名号后,大家都吃了一惊,原来她就是这一带让官府颇为头痛的神偷,更让人意外的是神偷“雪上灵猫”居然是一名女子。定了定神,陆机说道:“好吧,既然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我把你们每个人所说的时间线再整理一下:第一位马公子,戌时二刻到六刻在房间内;第二位周将军,戌时三刻与死者打斗,五刻追逐受伤的死者到竹林前;第三位姑公子,戌时二刻遇到假扮死者的杨姑娘,戌时五刻看到真正的死者进入竹林后跟进去将死者救出,戌时七刻离开;最后一位杨姑娘,戌时二刻假扮死者支开姑公子后进入马公子房内,待到六刻离开,偷走玉佩一枚,回房的途中遗失,玉佩最终捏在了死者的手里。另外,死者肩膀一处剑伤周将军认下了,腹部和左胸的剑伤没人认,头上的步摇也消失不见了。”陆机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各位当中有人说了真话,也一定有人说了假话,我心里大致已经有了判断。”
说话间陆机将在场的其他四人一一扫过,开始推断道:“周将军刺中的那一剑并不致死,如果之后他还想杀琴嫣只能等到她出竹林,这样必然会被姑不让撞见,事实并没有所以我排除他;马公子嫌疑也很小,这玉佩早就被偷走了显然有嫁祸之嫌;姑公子其实有作案时间,出了竹林后到底做了什么没人知道,本来我很怀疑你,但是我发现了更可疑的问题。”陆机停顿了一下,将目光落到了杨雪身上,继续说:“杨姑娘说玉佩后来又掉了,我是不太相信一个神偷会保管不住赃物,更大的可能是你塞进死者手中为了嫁祸给马公子,另外琴嫣莫名消失的步摇我想也只有你出于习惯会去拿走,其他人根本没有去拿的道理,所以凶手恐怕就是你吧!”被指认后的杨雪有些慌乱,不过她还是以比较轻松的口吻说:“陆先生海内名士,无凭无据就怀疑到我可是不怎么能令人信服的。”陆机没有出声,只是悄悄朝周处递了一个眼色。周处会意突然运足内力用肩膀撞向杨雪,后者不由扑倒向地面,同时一股内劲将衣衫震得稍有凌乱。杨雪大怒,爬起身正要发作,却见地上突然多了一支金步摇,原来是刚才这一撞从杨雪身上落下的。眼看再也无法掩盖罪行,杨雪只得低头认罪,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