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鸿摆弄着手机,几分钟后关了,说:“到上海一千多公里……诶?诶?洋哥,还差几分种十点呢,你他么别睡觉啊!这他妈开车呢,草,麻溜靠边儿……”
快十点了,洋哥做梦娶媳妇的生物钟不能再等,被齐小梅换了下来,屁股刚沾后坐,他就充满节奏感的呼呼嗨嗨去娶媳妇了。
“这里离上海一千多公里!”金鸿对齐小梅说,“到的时候把后备箱四千万花光!今晚绕个弯儿去白举县过夜,现在有问题可以问了。”
他话中信息量不小,齐小梅琢磨着,满心的迷惑一时也不知从哪里问起,道:“不如你说吧,我听着!”
金鸿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华,拿出一支叼在嘴上,刚想点,问道:“介意我抽一根么?”
齐小梅呵呵两声说:“你知道我不会反对的,不过你不是从不吸烟么?”
金鸿打开车窗,点燃后重重的吸了一口,又把烟雾吐到窗外,说:“上大学的时候看同学们吸,一时好奇也跟着玩儿,这玩意还真邪性,让人上瘾却不算毒品,后来被老爸骂几回就戒了。”
“金叔叔是大学教授,我听说他对你一向管教很严,你们父子关系一定很好,你很想他吧!”
“我确实很想他,但关系遭的很,我很讨厌他!”
“这不矛盾么?”齐小梅笑着问。
“当然不矛盾,就好像爱和恨,当然我们之间还上升不到恨的程度。我爱他敬他,却讨厌他总管着我,束手束脚的。如果按照他的指挥,今天面对你的就不是金总,可能只是实验室里的一个小职员或大学的一个小教授。”
“没准你已经是蜚声中外的大科学家了呢!”
“可那并不是我的理想啊!”金鸿充满感慨,“只要不违反法律底线和道德上线,每个人都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为了那理想,我们可以忍受各种痛苦和磨难,因为那是实现理想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没有了痛苦和磨难的理想也不是真正的理想。人要征服的不是脚下的高山,而是心中的阴影。”
齐小梅浑身好像忽一下子增添了很多力量,坐直了身子,诚恳的说:“你说的真好,好有感染力……不过那‘心中的阴影’是什么?”
“征服高山虽然不易,但主要是给别人看的,否则他们也不会照相发朋友圈了。而我们心里的东西,高尚的、阴暗的、害怕的甚至是龌龊的,有时候自己也看不到。我在北大两年拿到了六个学士学位,再读下去也只是更多的证书,被封在柜子里重复的证明着和向别人炫耀着我的学习能力,有意义么?生命有限,在我看来那只是浪费时间。上大学时在食堂排队打饭,我后面是两个女孩子,她们议论着饭菜的好坏,一个女孩子突然说‘你看那个菜有肉呀!’我本来有些鄙夷的,但回头瞧了一眼,那一眼却终身难忘……”
他又重重的吸了口烟,借着烟头微弱的亮光,齐小梅分明看到他眼中闪着晶光,那是泪珠儿,不无惊讶的问:“你……你看到了什么?”
金鸿将烟掐了说:“你知道么?说话的那女孩子梳着马尾辫,十分不整齐,脸上也显得脏兮兮,那并不是天生的,而是长期劳动、日光暴晒的结果。大夏天她竟然穿着厚棉衫,上面还有几块补丁。她们家是真穷啊!否则也不会让一个北大学子穿成这样儿啊!这一幕深深触动了我。那年是2020年,你知道那时候咱们国家从中央到地方正大力度扶贫,但中国那么大,山沟沟里甚至还有人口普查都会漏掉的人啊!”
“由此你想到赚钱救济他们?”齐小梅说着,突的恍然大悟,“后备箱的钱也是准备一路扶贫的?”
“杯水车薪……其实也不算扶贫,就是想花着玩儿。凭现在的生产力和科学技术,地球的总资源足够每个人吃饱穿暖,更有尊严的活着,但地球又大了些,总有阳光暂时照不到的地方,这就是我心中的阴影。”
齐小梅琢磨怪不得他这几年总是不顾众人反对的捐款,别人说他沽名钓誉甚至网络抹黑他也不改初衷,原来他心中真实的对贫穷的人存着怜悯。又想若不是得了绝症,他这些话也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吧!于是笑眯眯由衷道:“以前我是钦佩你,觉得你英明神武,高大威猛,但现在已经开始敬仰了,我真的应该重新认识你,仰视你!”
“你先别仰视我,累脖子!其实要了解一个人比独自征服珠穆朗玛峰还难。”不自禁回头瞧了一眼在后座梦媳妇的金洋,“这是我胡混了一个心理学学士之后的体会!”
齐小梅砸砸嘴笑道:“瞧你臭屁的,我拿一个北大学位已经觉得能吹一辈子了,你还胡混了一个,让我情何以堪啊!”
金鸿笑了,说:“大姐知道我绝没有炫耀的意思。判断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要从他的知觉、认识、情绪、思维、人格、习惯、人际、社会等许多方面综合分析,这还不包括生理因素。事实上这根本做不到。所以心理学只是大致准确,说白了就是不准。当然,大致准确也是有用的,只是在实践中若要求精度提高一点点,你要做的工作便会以几何级数增加好多倍,费百分力而得一分功。”
齐小梅又咂了咂嘴:“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听君一席话……”
“浪费十年功。”
二人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笑过,齐小梅又问:“还是说正事儿吧!你为什么觉得那个夏顾问是骗子?甚至连洋哥都想到要去监控秦尤物的手机,这说明你们很确定。”
“ANKM是绝症,全球发病率逐月增加。奥梅美医学中心是要赚钱的,如果真做试验,为什么非要找我,而且好像是等我啊!”
齐小梅眉头抽紧:“也许你有广告效应呢?”
金鸿哈哈笑道:“这就更不靠谱了。如果他们真掌握了这项技术,全球独一无二,从商业的角度说,还需要打广告么?所以他们选中我是有目的的。为此他们还说了不少谎话,这不奇怪么?”
齐小梅说:“不过咱们都上网查过,确认夏凡身份无误啊!奥梅美医学中心是全球最有信誉的医院了,竟然参与诈骗?那可真让人难以置信!”
“这背后一定有一个极大的阴谋,既然我已经要没命了,不如查查真相,权做一乐!”
齐小梅瞪大了眼睛,道:“你……这可危险的很!”
“以前不是有句话么?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齐小梅吁了一声,“还有,上车时你发了什么消息?又为什么让我们关了手机?”
“我不知道能活多久,不想被打扰,也不想让他们担忧,所以对朋友们群发消息说出去旅行,给思雨发信息让她等我四年,四年回不来便不用等了!你信不信,咱们的手机若开了,一下子会有几千条信息进来!”
“这倒是,可是如果你真能治好,但四年内却回不来呢?”
“我和思雨虽没名分,但我早把她当做妻子了。这病如果真能治,你觉得需要四年么?”
齐小梅肃然起来,缓缓将车驶入停车区,回头瞧瞧金洋睡得正酣,神秘的说道:“有一件事儿我想了好久,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