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自己的亲姐姐,但因为姐妹俩年纪相差十几岁,所以况竞泽跟姐姐况竞香小时候感情并不太好,长大成人后,又各自有了小家庭,加之分居两地,所以来往更少了。直到况竞香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儿子和丈夫先后离开了人世,况竞香成了孤家寡人,妹妹况竞泽才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姐姐来,姐妹俩的感情也因此好了一些。
况竞泽听说姐姐死亡的消息后,并不十分悲痛,心里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尽管丈夫阮中行安慰她说,公安人员应该还没有发现他们两家人的秘密,但况竞泽还是颇为担心。
跟领导请了假后,况竞泽走出了殡仪馆,在殡仪馆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中。
丈夫阮中行、儿子阮小庆、以及儿子的女朋友小崔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只等况竞泽到家后,全家人便要连夜奔往省城。
他们的儿子阮小庆,今年二十四岁,跟他的堂哥肖辉完全是两个极端,肖辉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学霸,弟弟阮小庆却一直是学渣。
小时候,因为爸妈经常拿他跟表哥肖辉作比较,所以阮小庆心里对自己的表哥有一种妒忌和讨厌感。直到表哥死后,成了一名冥界使者,并给他们家的人带来了一条发财致富的路子后,阮小庆心里才不觉得表哥很讨厌了。
阮小庆专科毕业后,没有找到正当的工作,他和女朋友小崔两人,现在的工作就是专门接听“业务电话”。
嫖客将要求告诉他们后,他们再给姨妈况竞香打电话,然后况竞香就会根据客人的要求,去那间“玩偶屋”里挑选一个玩偶,将客人住在哪儿的信息告诉给玩偶后,这个玩偶绑定的那个鬼魂便会自己前往客人住宿的地方去做“生意”。
平日里,阮小庆和女朋友小崔都住在省城的房子里,这次因为阮小庆的一位高中同学要结婚,所以两人才回到了县城。反正在哪儿都能接听“业务电话”,所以并不影响他们做“生意”。
况竞泽刚进屋,阮小庆便催促着要出发。况竞泽没好气地数落儿子:“催催催,催命吗?平时也没见你对你姨妈多有孝心!”
阮小庆正要争辩,却被父亲阮中行使眼色制止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还要赶几个小时的夜路,还是早点出发吧,有些话在路上说。”
阮小庆附和说:“是呀,有什么事情,在车上也能说,何必在家里浪费时间。”
“我偏要浪费时间!怎么了?”况竞泽的脾气一向有些火爆,现在因为姐姐的事情,把她弄得心烦意乱,所以更是像吃了火药似的。
四个人闷声不响地在沙发里坐了几分钟后,还是况竞泽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下台阶,“既然你们都已经收拾好了,还坐在屋里做什么?快走吧!”
一家人提起行李,默默无语地出了屋。他们乘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后,阮中行一路小跑着奔向自己家的那辆小轿车。其余人则呆站在车库的出口,等阮中行将车子开过来后,才上了车。
车子没有开出城时,四个人都默不作声,直到车子开到了郊外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况竞泽才终于打破沉默:“姐姐真的只是得急病死的吗?怎么偏偏死在……那间屋里?”
她说的“那间屋”,指的是姐姐家的“玩偶屋”。
那间屋子原来是况竞香的儿子肖辉的寝室。虽然肖辉已经死去十八年了,但他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还放在原来的地方,就像肖辉仍生活在家里一样。
外人都不知道,肖辉其实小时候性格有一点怪异,虽然是个男孩子,但他却特别喜欢玩偶这些玩具。尤其是那些看上去有点恐怖的玩偶,他更是特别钟爱。现在在他的寝室里,共有十九个玩偶,其中七个玩偶还是肖辉读小学时购买的。
自从开始做那种“生意”以后,肖辉生前居住过的这间寝室更是成了一间名副其实的玩偶屋。不同的是,这些玩偶已经不再具有纪念意义,而更像是一种带有恐怖和邪恶气息的“鬼物”!
以前肖辉的屋子还经常开着,况竞香甚至还经常进屋去打扫卫生,自从屋里的那些玩偶的作用发生改变了以后,那个房间的门便经常处于锁着的状态了。
况竞香再也没有打扫过房间里的卫生,虽然因为“生意”原因,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进出“玩偶屋”很多次,但每次进去,都只会呆很短的时间,所以这间屋子早已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况竞泽担心姐姐害怕那些玩偶,还曾跟姐姐商量过,要不要另外找个地方存放那些玩偶。但这个建议被姐姐拒绝了。况竞香说,只要自己不胡思乱想,那些玩偶其实并不可怕,它们只是一群不会说话不会动的玩偶而已。
况竞泽听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除了那间屋子外,还有哪儿更适合存放那些恐怖的玩偶。
刚才听丈夫在电话里说,自己的姐姐是在那间玩偶屋里死去的事情后,况竞泽吓得心神不安,在乘出租车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
姐姐为什么偏偏会死在那间恐怖的玩偶屋里呢?
这会不会是一种报应?
姐姐现在已经死了,那些玩偶要如何处置才妥当?
扔掉那些玩偶吗?那家里的财路岂非要中断了?
把那些玩偶搬到儿子和小崔在省城的房子里?这样虽然便于继续做“生意”,但他们一定会感到很害怕吧……
“的确是在那间屋子里死去的。”阮中行说道,“听那个警官说,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大约十二点钟前后,住在你姐姐家楼下的那家人中的男主人,好像姓章吧,在外面跟朋友喝完酒后,醉醺醺地回到了家中。他的妻子、儿子、以及岳父岳母都到云南旅游去了,所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个姓章的男人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后,似乎听见哪儿有哭声,虽然有点奇怪,但这时他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没两分钟就睡着过去,直到第二天早晨七点过才醒过来。虽然头还有点痛,但因为要上班,所以还是勉强起了床。他走进卫生间里洗脸漱口时,又听见了那个哭声!
“他吃了一惊,想起了昨天晚上睡觉前也曾听见了哭声的事情,心想,是谁在哭呀?不可能哭了一个通宵吧?
“因为心里很惊奇,所以他特别注意去听,听了一会,才发现是个婴儿的哭声,而且好像是从书房那边的窗户外面传进来的。于是他又特意走进书房里,将书房的窗户打开。
“他站在窗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终于确定婴儿的哭声是从楼上传来的。也就是说,那个哭声是从你姐姐屋里传出来的!
“这个姓章的男人更加奇怪了,因为他认识你的姐姐,知道你姐姐是一个人生活,所以很奇怪你姐姐屋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更让他感到不安和怀疑的是,为什么自己只听见婴儿的哭声,却没有听见大人哄孩子的声音呢?
“这个男人平时很爱看新闻,他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个很可怕的新闻,内容是:一个农村留守老婆婆,独自在家里带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孙子,不料老人在家里忽然得急病死去了,那个孙子因为太小,生活无法自理,也不知道向外面求救,所以饿了整整两天!直到邻居发现老人两天没有出门,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去拍他们家的大门,才发现了老人已经死去两天了!
“这个姓章的男人想到以前看过的这个新闻后,当时就产生了类似的联想,怀疑你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于是跑上楼去查看,结果发现你姐姐家的大门没有关,是虚掩着的。
“他见屋里没有开灯,但里面确实有婴儿的哭声!就站在门口大声问了两声,没听见你姐姐回答,于是就大起胆子走进屋去。
“他进屋后,发现婴儿的哭声是从那间屋里发出来的,虽然有一点恐怖,还是大起胆子,走过去将那间房屋的门打开了。
“结果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只见你的姐姐仰面躺在木地板上面,眼睛和嘴巴都大大地张着,身子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死了!
“这个男人吓得慌忙跑出屋来,正好看见住在你姐姐家对面屋的那两口子开门出来,于是他就把自己见到的情况对他们说了。那两口子虽然也有点害怕,但三个人仗着人多,于是又一起进屋去查看。
“他们进屋后,发现你的姐姐确实已经死去了,不过房间并没有婴儿,那个哭声原来是一个婴儿玩偶发出的!
“那个婴儿玩偶之所以一直在哭,是因为它的肚子里装着两节五号电池。只要不关上电源开关,或者将电池取出来的话,那么婴儿玩偶就会一直哭到电池没电后才会停下来。
“这个玩偶已经哭了一整夜,电池快消耗完了,所以哭声已经有点小声了,如果不特别注意的话,也不会听见。
“三个人虽然不明白你姐姐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玩偶,但见你姐姐死了,自然要报警,所以才引来了警察。警察根据现场勘察情况,已经初步排除了刑事犯罪的可能性。”
这些情况,儿子阮小庆和他的女朋友小崔刚才已经听阮中行讲过了,所以四个人里,只有况竞泽是初次听见这些细节。
阮中行讲完后,四个人沉默了几分钟,阮小庆才小声说道:“我有点想不明白,那个婴儿玩偶的电池到底是谁放进去的呢?肯定不会是姨妈放进去,自己吓自己吧?”
小崔道:“说不定那个玩偶的肚子里本来就有电池,只是平时关闭了电源开关,所以你的姨妈没有注意到。也许昨天晚上,你姨妈去动那个玩偶时,不小心碰到了开关,所以那个玩偶发出了哭声,你姨妈猛然听见玩偶发出了哭声,误以为是……是鬼发出的哭声,所以才被吓死了吧?”
阮中行嗯了一声,“小崔分析的有点道理,我也怀疑事情真相是这样的。”
阮小庆道:“我总觉得事情也许没有这么简单,那个玩偶的哭声,你们的分析就算有点道理,但姨妈家的大门为什么没有锁好呢?”
“是呀,这点的确有点奇怪。”小崔似乎也有点不安,“你的姨妈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呀……”
阮小庆又道:“还有一个问题,我觉得也有必要弄清楚。”
“什么问题?”小崔、阮中行异口同声地问道。
“就是那个发出哭声的婴儿玩偶,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呢?”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小崔不解地看着阮小庆。
阮小庆犹豫一会,才说道:“肖辉刚死那年,我进他的寝室里看过那些玩偶,我记得有一个玩偶的样子,好像是个婴儿。昨天晚上,不会就是……就是那个玩偶发出的哭声吧?”
“是又怎样?”小崔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脑子进水了吗?”阮小庆瞪了小崔一眼,“昨天晚上发出哭声的那个玩偶,如果真是肖辉以前买的那个婴儿玩偶的话,那么它的肚子里就不应该还装有电池。就算有电池,也一定早就没电了!”
小崔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呆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我猜昨天晚上发出哭声的那个玩偶,可能是你姨妈自己新买的一个玩偶吧?那个玩偶买回来时,肚子里面一定装有电池,只是你的姨妈没有注意到而已。昨天晚上,你姨妈不小心碰到了电池的开关,所以……才被吓死,或者正好心脏病发作了……”
“对了,妈妈,你知道姨妈有心脏病吗?”阮小庆问坐在前面副驾驶位子上面的一直没开口的妈妈。
“我怎么知道?我从来没听你的姨妈说过自己有心脏病!”况竞泽不知是因为恐怖,还是心情不好,毫无征兆地发了火。
阮中行说道:“好了,大家都别再谈论这件事情了。”
况竞泽又朝丈夫发火:“你少说话!专心开你的车!”
话音未落,忽然一声巨响,车子的前窗玻璃被一块山上飞落下来的石头打得粉碎!
车里四个人吓得都惊叫了一声。
阮中行生怕有新的落石从左边山崖上面滚下来,慌忙向右边急打方向盘,同时猛踩一脚油门,想要快速逃离险地,结果车子反而完全失控,在全车人的惊叫声中,车子冲出公路,飞了出去,坠入了下面的江水中!
这时天已黑透,前后都无别的车辆和行人,所以他们的小轿车落入水里的情景,没有一个目击者。
不到一分钟,车子就沉入江底,看不见了。
《寻找赵若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