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晨,应正果骑了自行车出门。公司的软件部是为数不多有双休日的部门,这种设定迎合了用工的需要。工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应正果离去的背影,继续瞎掰传闻。
应正果越过了城北工业园,进镇绕了几条路,路上遇到不少身手敏捷的年轻人,似乎背后长了眼睛,早早地让开了应正果的自行车,使得应正果在人群中也找到了畅通无阻的感觉。他行至空旷的路段,竟有和他的自行车赛跑的小朋友跟了上来,小朋友对于这几百米的路程根本不用喘粗气,反而越跑越快,应正果找到思齐瑜伽馆停下,小朋友腾空一跳,用一个半蹲的姿势稳稳地落地,朝向应正果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又跑开了。应正果看得一愣,手忙脚乱地锁上了车。
思齐瑜伽馆坐落在金华山南面山脚,是座新修建的房子。背靠高耸入云的金华山,给这瑜伽馆增添了不少仙气。
门口张贴着一副巨大的宣传海报,一个国字脸、小眼睛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一动不动地做着单腿幻椅式,左腿脚踝放在右腿膝盖上,双手胸口合十,微蹲延展脊柱,像是在向一切来往客人问好。
“想必,这人就是纪光年老师了。先来看看思齐瑜伽馆,孙长钦的东家。”
应正果将头探进瑜伽馆,环顾了一圈,只有前台有一个人。这人留着齐耳短发,化着淡妆,面庞圆润,体型微胖,肩膀宽大,30岁光景。
“请问,馆主在吗?”应正果询问着,心里却想:这胖妞怎么这么男性化,是不是男士瑜伽练太多了。
“纪光年馆主不在。你有预约吗?是想练瑜伽,还是学瑜伽教练?”“胖妞”起身回答,声音略带磁性,眼睛依旧没有看向应正果。
应正果往前走几步,这时才看清,原来这“胖妞”虽然脖子粗短,但还是露出了微微隆起的喉结。他偷偷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擦汗的手势,支支吾吾的答道:“学……教练……”
“应昔?你……你……你是来踢馆捣乱的吧。”“胖妞”脸上堆满了恐怖。
“你怎么知道我姓应啊?不过,我叫应正果,不叫应昔。”应正果一头雾水,不知对方为何会认为自己是来捣乱的,纵使自己是天才,也没有到踢馆的水平啊。
“胖妞”仔细端详了应正果一会,确认是自己认错了人,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是馆中的王牌——周吉吉,你可以叫我周大师,罗店镇体式之王。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学教练呢?”
“周大婶……哦不……周大师……”应正果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我想学《脉轮经》,听说孙长钦教练是在这里执教。”
“又是个来学《脉轮经》的。把孙长钦这小子安排在工厂教课,还算有点用途。”周吉吉妩媚地托了托下巴,问道:“你为什么要学《脉轮经》啊?”
“你认识李司诗吗?我是帮她找这个秘籍。她嘴唇上有一颗和我一样的黑痣。”应正果比划着。
“不认识。”周吉吉头也没有抬一下,点评道:“你这个故事,没有新意,没有特色。我告诉你,我们瑜伽馆是罗店镇最专业的瑜伽培训机构。每天要开设8节大课,有两个可以容纳30人的大教室,每天来练习的会员有200多人。”
“你们竟然有这么大的规模。”应正果故意装作很崇拜的样子:“但我还是比较关心《脉轮经》。”
“本大师就好好向你普及下知识点。智者寺是南北朝时期梁武帝为‘智者国师’修建。民国年间,村民们都在智者寺里练瑜伽,后来智者寺被拆了,镇寺之宝《脉轮经》从此下落不明,镇里就开始诞生专业的瑜伽馆了。”周吉吉搔首弄姿地甩了甩额前的刘海。
“哦,然后呢?”应正果想理清《脉轮经》的来龙去脉。
“《脉轮经》算不了什么。我告诉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还是向你介绍下教练培训班的课程,让你见见世面吧!”周吉吉为自己懂得这许多,得意地又甩了甩头发。
“哦……”应正果有点意犹未尽。
“好的,我们瑜伽馆教练班也分很多种,每一种班都有相应的证书,是罗店镇教学资质最高的瑜伽馆,够你学一辈子了。”周吉吉轻手轻脚的拿出价目表介绍道:“最基础的有‘中国瑜伽教练证’,由馆里的孙教练执教,一次性费用8800元。”
“就是贵了点。”
“进阶的有‘国际瑜伽教练证’,由馆主夫人鲍小雅执教,一次性费用10800元。”
“她名字不是叫鲍雅吗?”
“别直接叫她鲍雅(龅牙),她会生气。还有‘太阳系瑜伽教练证’,由馆主纪光年执教,一次性费用13800元。”
“啊?”
“当然还有最高级的‘宇宙瑜伽教练证’,由本大师执教,一次性费用16800元。”周吉吉轻轻捂着嘴笑了起来。
“请问下,这些证书的发证资质是哪里来的啊?”
“这可是我们馆里的教练们经历了千辛万苦得来的。特别是我的宇宙级资质,是我爬过了雪山,下过了深海,千方百计,最后在一次冥想中取得了与外星人的联系,在宇宙联盟的授权下,拿到我的教练培训资质。”周吉吉又得意地扬起了他胖胖的下巴。
“那孙教练的国家级资质呢?”
“花钱买的,那小子没什么能耐,号称自己传承了智者寺的《脉轮经》。我看,都是吹牛,建议你别上他的课,学瑜伽找个好师父是最重要的,你别差这么点钱,还是跟本大师学吧。”
应正果心想,虽然自己不是冲着瑜伽教练证来的,但是能够多一张证书也是好的,至少还能兼职做瑜伽教练。但是思齐瑜伽馆的证书设置,太过五花八门,这证书的名字和来源总觉得让人不舒服。难道自己还会去外星球去教瑜伽不成,还是得货比三家找个性价比最高的。
他推脱地说道:“我大学刚毕业,还没这么多钱,我还是回去再考虑考虑吧。”
“随你。”周吉吉没有耐心继续跟眼前的“穷小子”啰嗦了,坐下自顾自玩起了手机,随口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学费还会涨的。”
“哦,好的,知道了。”应正果想早点逃离这个鬼地方,连里面的教室也没有参观。
应正果一边踢开自行车的立脚架,一边掏出手机搜索到了无形瑜伽馆的地址。
应正果跨上自行车,身边却闪过一个黑影,还带着“慢点,慢点……”的呼唤声。这竟是一位白发老大娘在追自己的孙子,那跑步的姿势标准,身姿笔挺。
那孩子顽皮得故意停下,在原地做出一个骑马式,左腿跪立,右腿向后一大步,髋部下沉,双手置于前脚两侧,作为起跑动作。
“小孩子也会瑜伽体式?”正当应正果惊喜,那孩子早已冲刺跑远了。
他回过神来后继续骑车来到了镇南边,看到无形瑜伽馆的招牌,停下车心想,今天倒要见识一下怎么个无形法。
走进无形瑜伽馆的大门,里面坐着一群白衣白裤的人在聊天。
“你好?”应正果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家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你好,你是想学习瑜伽吗?”一个40岁光景,身材精廋的男子从人群中站起来。
“是的。”在这么多人注视下,应正果有点手足无措。
“不是,我们早课刚刚下课,里面谈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应正果引导到里面的一个会客室。
应正果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这充满异国风情的室内装饰,在竹椅上坐了下来。
“不是,我叫吴梓旭,是这里的老师。小伙子,你想学什么?”
他觉得奇怪,自己刚刚没说话,吴老师竟然先说了“不是”。
“我想学《脉轮经》!”应正果开门见山,懒得哆嗦。
“不是,《脉轮经》?哈哈!”
“吴老师,你笑什么?”
“不是,《脉轮经》的修炼,在于平时一点一滴的修行,不是别人教得来的。”
“没有老师教,那怎么学成《脉轮经》呢?”
“不是,老师只是在思想上引导,帮助学员养成好的生活习惯和心态,修行靠自身。”
“老师授课不是应该从瑜伽体式着手吗?”
“不是,我们这边不教瑜伽体式。瑜伽体式只是瑜伽的冰山一角,让人在身体层面上到达健康。”
“瑜伽没有了体式,那还有什么呢?”
“不是,我们教唱诵和哲理,让人身心到达健康,所以我们的瑜伽馆叫无形瑜伽馆。传统瑜伽主要分为智瑜伽、业瑜伽、王瑜伽和密宗瑜伽,这四大派别。只有王瑜伽和其分支流派注重体式。我们这里教授业瑜伽。”
“这四大派别的瑜伽怎么区分?”
“业瑜伽,修行日常的行为举止、精神情操,达到梵我合一。
王瑜伽,重视体式、调息与冥想,遵从八大分支体系,达到三摩地。
密宗瑜伽,以苦修方式超脱世俗,开发生命能量,达到无上喜悦和解脱。
智瑜伽,哲学层面上的瑜伽,是前三种瑜伽修行的归宿。”
“我还听说过哈他瑜伽和奉爱瑜伽。”
“不是,哈他瑜伽源于王瑜伽,更注重瑜伽体式的开发,达到阴阳平衡。精进瑜伽馆和思齐瑜伽馆都是教授哈他瑜伽的。奉爱瑜伽源于业瑜伽,崇尚印度教信仰。”
“就和功夫派别一样,好厉害!那你会《脉轮经》吗?”
“不是,我还没学会。但是我们馆主何虑老师会,他传承了师祖的‘辨色术’和‘止心术’。”
“我记得,孙长钦教练会《脉轮经》的‘悬浮术’。”
“不是,《脉轮经》一共记载了八大神通,其中三项初级神通就是‘辨色术’‘止心术’和‘悬浮术’。”
“何虑老师掌握两项神通,这么说来,比孙长钦还厉害?”
“不是,说来话长,罗店镇下一届的明乘天就是我们的馆主,明乘天掌控着全镇未来的命运。”
应正果开始犹豫了,这里虽然不教体式,但有更多关于《脉轮经》的线索,是不是应该硬着头皮留下来?这个选择非常纠结。
“我适合留在这学习吗?”他把这个问题直接抛给对方。
“不是,我们这边中老年人居多,大家都是想传承明乘天正统的,像你这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更多地还是喜欢瑜伽体式。等你看尽繁华之后,或许才会对体式之外的东西感兴趣。你还是要尊重自己的喜好来选择。”
应正果点点头,认可吴老师的意见,先学完孙长钦的悬浮术,再来学另外两项神通也不迟。他感觉到这位吴老师虽然口头禅奇怪了一点,但要比思齐瑜伽馆的周吉吉实在很多。
应正果顺便向他打听了李司诗,仍旧没有音讯。他越来越怀疑李司诗了。她真的来过罗店镇吗?
“待我在瑜伽体式领域小有成就,再来向吴老师请教,打扰您了。”
“不是,欢迎你随时来我们这玩啊,你可以和我们馆主多接触接触。”吴老师微笑着送应正果到了门口。
应正果出门后流连忘返,心中萌发一阵喜悦。《脉轮经》的八大神通已经知晓三个了。只需要一边找、一边学,就可以找到剩下的五个了吧!他跨上自行车,又径直向精进瑜伽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