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的清晨,大家在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打开微信朋友圈,想看看昨晚发生的事情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所有赵达轲的好友,朋友圈都被赵达轲分享的文章刷屏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其他人发布的信息。疑惑、惊讶、厌烦、抓狂……各种情绪弥漫在大家心头。
应正果大清早赶到精进瑜伽馆上课,看到了教培教室里的赵达轲。赵达轲显然还没有开始练习,他向应正果打了招呼,应正果作了礼节性的回复,赶忙逃走了。赵达轲最近的反常状态让应正果不敢走进这个教室,他不知道的是,昨晚赵达轲甚至睡在了这个教室里。
赵达轲虽然这么拼命地练习,但是会员们并不买他的账,很多会员都反映说赵达轲的课太累人,不愿意上他的课。庞君俊的课充斥着过多的理论知识,也不被会员认可。剩下应正果、李沐窈、林湘、沈涟的课还是深受大家欢迎的。
应正果走进了大课教室,教室内学员轻言细语提示旁边的人,要开始上课了。
“我们开始上课,大家请先收好你们的超能力。”应正果定义了超能力的概念:一边练瑜伽一边聊天说话的能力,还有一边练瑜伽一边玩手机的能力,都被他归为超能力。确实,大多数瑜伽士都不具备这种“超能力”。
会员们都挺喜欢应正果的风趣,希望这位年轻的小伙子能够一直留在精进瑜伽馆里上课。
“我们来做人面狮身式,俯卧,肘内收压实地面,头和胸腔抬起,上臂与地面垂直。我们先缓解办公所带来的颈椎病。”
“加强难度,我们做猫伸展式,跪立身体前倾,双手置于肩下方,双膝与髋同宽,大腿垂直地面,小腿平贴地面;吸气,脊柱逐节向后延展,扩展胸腔;呼气,脊柱逐节向前延展,延展背部。这个体式可以放松肩颈,增加脊柱灵活度。”
不少患有颈椎和腰肌劳损的学员,对这些体式非常感兴趣。
“接下来是简易蝗虫式。俯卧,双手掌心向下置于大腿下,右腿保持延展平压地面,左腿尽量延展抬高,左髋下沉。释放骨盆压力。”
“花环式,请大家屈膝下蹲,双膝外展,身体前倾,延展身体后侧,手臂从腿外侧绕过去,在身后环绕。”应正果引导会员们做着各种体式。不知不觉,一节课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
“我们放松一下,做个鱼戏式,俯卧,十指交叉置于头下,头侧转,同侧腿屈膝,躯干侧弯,肘膝相触。”
“换到坐姿,扭脊式,屈左膝,左脚置于右膝外侧,足弓用力脚掌踩实地面,屈右膝,右脚置于左臀外侧,右腋窝抵住左膝外侧。加强脊柱的延展性。”五个呼吸后,他让会员们做另外一边练习。
“我们再来练习下腹部力量。推磨式,山式坐姿后两臂前平举,十指交握,以腰骶区为原点,手臂带动身体顺时针画圈。”
瑜伽体式源于生活,这个体式让大家体会到了推磨的感觉。
“半舰式,正坐后屈双膝,大腿贴近腹部,抬起双脚,小腿平行于地面,双手前展。”
“上伸腿式,平躺在垫子上,双臂举过头顶并伸展,双腿伸直抬离地面30度。”十几秒后,他又让大家将双腿与地面的角度打开到60度。大家的小腹开始一阵阵的发酸。
“将双腿继续抬起,一直到垂直地面,朝左边地面放下,眼睛看右手,卧扭转放松式,我们做腰部的扭转放松。”
应正果正在专心致志地上着课。突然外面传来的一阵吵闹声。
“跪立髋屈曲,腹部贴于大腿,额头触地,婴儿式休息。”应正果引导会员放松,自己走到门口仔细听着。
“我什么时候见过你的《瑜伽师弟论》了?”外面传来了唐殊雨的声音。
“唐老师,这就是你不对了,洒家把一本《瑜伽师弟论》放在瑜伽馆里,突然就没了,一定是你给我收起来了,你再想想。”听声音是赵达轲。
“你是说我偷偷收藏了你的书是吧?”唐殊雨的声音里明显有了点怒气。
“是的,洒家亲眼看见你收了起来,你太不讲道义了。”赵达轲也气咻咻地说。
“你的书多少钱?我赔给你。”唐殊雨不想再跟他纠缠。
“洒家不需要你给钱。今日,洒家与你师徒关系恩断义绝。”赵达轲嘿嘿冷笑两声,故作气定神闲的说道,主动将师父逐出了师门。
应正果被赵达轲的话吓了一跳,也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不影响到会员,他关上了教室门,心猿意马地引导完了后面的休息术。
等到应正果走出教室的时候,已经不见赵达轲和唐殊雨,只剩下林湘、沈涟和庞君俊坐在会客室小声议论。
“听说哦,脏飞丝兄现在一到晚上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对李沐窈丝姐又打又骂的。”林湘说着,不由看了一眼门口走进来的应正果,问道:“你下课啦?”
“嗯,刚下课,他们两个说话太大声了,我课都没专心上。”应正果在三人旁边坐下说:“不过,照你这么一说,我最近确实都没有见到李沐窈了,看来她是避着赵达轲。”
“唉,李沐窈师姐也真够可怜的了,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选择离开了赵达轲的,难得找到一个爱她的人,却发现是神经病。她脸上的抓痕,身上的淤青,都是赵达轲的杰作。她的身体就像赵达轲的画布一样,被他随意在上面‘创作’。”沈涟叹息道。
“这可不能乱说,小心让赵达轲听到。”庞君俊劝道。
“听到又怎么了?”沈涟理直气壮地回复道。
“我看,他看书是有点走火入魔了,他说只要是为了正义,杀人放火也是值得去做的。”庞君俊继续说道。
“这太可怕了,那怎么样才算四憎义的呢?”
“你们刚才看到了吧?赵达轲就是代表着正义,他认为唐老师是邪恶的,所以断绝了师徒关系。”庞君俊一语道出了赵达轲的评判标准,原来赵达轲的评判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
“英国,你要小心了,他和你四一个公司的,小心找你麻烦。”林湘提醒应正果,沈涟和庞君俊也朝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应正果心里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周一的上午,应正果直接被陆不多总经理叫去了办公室,有什么事要惊动这位德高望重的企业家,亲自来找他谈呢?也许,不好的事情终于要降临了。
“陆总好!”应正果看着面前的陆不多,穿着白色衬衫,与先前在公司操场上见到的判若两人。
“应正果,你在这里工作半年了吧!听说你平时喜欢练瑜伽?”陆不多用孤傲的眼睛看着应正果,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的,同时也练了瑜伽半年。”应正果一字一句小心应对,生怕说错了半句话。
“练瑜伽强身健体是好事。我年轻时也很喜欢,结识了镇里各大瑜伽界名人。”陆不多后座架子上,展示着那张20年前的泛黄大合照,与庞君俊、唐殊雨的那张一模一样,抬头写着那行烫金大字“一九九四年金华县首场民营企业家和文化人士联谊会”。
“哦呵呵,我现在向精进瑜伽馆……”应正果正想说上几句,却被直接打断了。
“不过,我听说,你和赵达轲很熟。”陆不多低头,右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他的话语根本没有用疑问句。
“是的。”应正果只能老实回答。
“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陆总,你指的是他的哪方面?”
“他上周被我开除了。”陆不多眼睛盯着应正果,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后,继续说道:“原因是车间的零件全被他做错了。给公司带来了十几万元的损失。不仅如此,他晚上只睡两个小时,还老是讲一些神鬼妖魔,给其他员工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这……他都还没有告诉我。”应正果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这个月工作了半个月,我给他结了半个月的工资,建议他去医院看看这里。”陆不多用手指,指了指脑子,继续说道:“结果他今天凌晨4点开始,在公司门口静坐。不吃不喝整整坐了三个小时。原来他是去医院被割了皮包。”
应正果菊花一紧,身子挺了起来。
“在医院里,钱被人偷了,全没了。”陆不多说到这里,应正果才放松下来。
“我又给他补了半个月的工资,他这才离开。我对现在的瑜伽市场不是很了解,他是不是接触了邪教?”陆不多的眼神瞥向左下角。
应正果的脑子“轰”的一声懵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们是在同一家瑜伽馆,同一个老师下面学习,所以……”陆不多感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严重了,补充道:“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又不像是那种……反正,你和赵达轲少接触吧。我可不想再失去一名员工了。”
应正果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陆不多办公室走出来。
另外一边,精进瑜伽馆的会客室里,李沐窈抱着魏央大哭,泪水将精致的妆容都搞花了。
“那一天晚上,我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转过头来严肃地对着我。我知道,他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他说‘我一定要娶你’……”李沐窈的泪水混合着眼影,在脸颊的粉底上留下两条长长的平行线。
“看来,他还是真心爱过你的。”唐殊雨坐在一边安慰道。
“我那时也是开心了一下,但是我只把话听了一半,我兴奋得还来不及跳起来,他就已经说完了后半句。”李沐窈照着镜子,擦拭着脸颊。
“他说了什么?”魏央和唐殊雨同时问道。
“……的狗命。”李沐窈停下了擦拭,又哭了起来。
“啊?他一定要取你的狗命?”两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是的,他那时的抑郁症,已经发展成精神分裂症了,就像武侠小说里所说的走火入魔。我实在没有办法再和他继续下去了。”的确,精神分裂症的赵达轲再也不需要压制内心的欲望,就像一头脱缰的野马,在李沐窈面前为所欲为。
“唉,别怕。他主动和我断绝了师徒关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唐殊雨继续安慰她。
李沐窈却哭得更厉害了,她真的对这个让她又爱又怕的人束手无策。他在的时候,李沐窈只能避开他,现在他不在了,本以为可以安心地回到瑜伽馆来,可是她却突然觉得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同样对赵达轲束手无策的,还有城北工业园区的一家公司的保安。
“大仙,你别在这里坐着了,都一天一夜了。你没来我们公司上过班,我们怎么给你工钱啊?”保安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在公司门口静坐的赵达轲,这家公司和一汽陆霸公司确实没有半点关系。
“你们少骗洒家,洒家都在这里工作了一个月了。圣雄甘地用静坐换来了国家的独立自主,洒家今天就要用静坐来换取社会公平。正义终将会战胜邪恶。”赵达轲义正言辞地说道。
保安摇摇头,只能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几分钟后,赵达轲被警察带走了……
“洒家的瑜伽从你这里开始,也会从你这里结束。”这是赵达轲在唐殊雨面前拜师时说的话,现在竟然又变成了另一种解释。
精神分裂症患者与常人不同之处,就是再也没法分辨幻想与现实的界限,只要是在脑中出现过的事物,都认为是现实中的事物。说它是病,其实只是一种人体的自我调节机制,将脑中那些自己没法得到的东西,直接让患者假以为,已经得到了。
是的,赵达轲的理想实现了,他进入到了一个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