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过去的一年,校园中的恋情是最纯粹、最义无反顾的,它无关金钱、地位、家庭背景、籍贯、工作职业、年龄等条件。
话说,应正果和李司诗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长。两人是一直到了大四的时候,才在一起的。李司诗在之前交过几个男朋友,都是学生会的“高干”、文艺界的红人,结果都一样,都是以对方出轨告终。换句话讲,或许李司诗自己也有些问题,对男朋友不怎么上心,才会让其他女生有机可乘。
李司诗最后看上的还是为人踏实的应正果,想安稳地度过大学时光,对于毕业后的生活,并没有打算。她是家中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的大小事都由单亲的母亲一手打点。
对应正果来讲,可以和校花级的李司诗在一起,真的可以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他也格外珍惜这份命运的恩赐。
应正果绕着纱帽山一大圈,找回自己的自行车。他一直往寂寞的方向驶去,想找个地方散散心。
“前面就是母校了吧。”他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浙江师范大学门口。
触景生情,他多想在这里找回一丝初恋的感觉啊!他走进校园,干脆来到篮球场发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眼前又浮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应正果看到前面走来了一位姑娘,身着蓝色碎花连衣长裙,裙摆在夏风中飘逸的样子美极了,白如凝脂的皮肤反射着和煦的阳光。虽然距离远看不清脸,但是凭借那大家闺秀的气质,那姑娘就是李司诗没错。
“诗诗,我不是在做梦吧?”应正果搓揉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小应应,你认不出我了吗?”
李司诗的形象是从罗店镇实习回来后改变的。她把有美瞳效果的隐形眼镜代替了金属框眼镜,马尾辫也变成了一头飘逸的披肩长发,发梢随着微风轻轻跳动,比以前更成熟更美了。
“没……没有,只是觉得你变得更漂亮了。”
她微笑着,望着满头大汗的应正果,脸上泛着红晕。
“你体育课下课了?”
“体育课?”应正果看自己正站在篮球场上,便肯定地回答说:“是的。”
“那我们走吧!”李司诗向他伸出手。
他们手牵着手,在大学校园里闲逛,走过了教室,穿过了图书馆,越过了草地,逛过了小吃街,绕过了小湖,翻过了小土坡,到过了所有承载他们回忆的地方,最后他们在操场的看台上坐下,静静地看着远方的落日,打亮了四周的云彩,就像动漫中的场景一般。
“诗诗,等我们毕业后,还可以这样天天在一起吗?”应正果由衷感慨。
“能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我就心满意足了。”李司诗纤细的嗓音,带着一点点气声,温柔极了。
“你毕业后准备去哪工作呢?”
“找一家事业单位工作呢!”
“哦!事业单位是好工作,真羡慕你们本地人,像我们这种外地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考试。”
“买个房子,就有户口了呀!”李司诗语气显得有点轻松。
“我没这个经济基础啊!”
“这个,爸妈总会有点积蓄留给你嘛!我的工作也是妈妈帮我找的,我就负责去参加考试和面试。我妈妈还说要给我买个车子,让我上下班方便一些。”
应正果知道,李司诗的家庭经济基础算是非常不错了,还没大学毕业,就把工作和车子都盘算好了。这倒是无形地拉开了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
“小应应。”李司诗把这个“应”字故意读作第四声。应正果还是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谢谢你!”李司诗露出感激的微笑。
“不用谢,对了,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陪伴!”李司诗微笑着点点头,像是在为两人之间的关系,画上圆满的句号。
“这个,道什么谢呀!”应正果表情有点尴尬,像是在故意装傻。
应正果试探性地将右手落在了李司诗手腕下方,满满向上抬起,牵住了她的左手,却发现手没有任何温度。
李司诗的左手有点退缩,几秒钟后,李司诗彻底收回了左手,这让应正果有点沮丧和不知所措。李司诗也一言不发,似乎心里有很多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向应正果开口。
“小应应。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只想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
应正果愣住了,李司诗是说过这句话,但他从来没有细想过具体的意思。
“我们……难道不可以再和从前一样了吗?”应正果几乎是恳求李司诗,脑子里只有嗡嗡的声响。
“我只是想让你陪我走过大学最后的时光而已,你并不是我想要嫁的那种类型。”
“那你为什么会找到我?我这么平凡……”应正果用手指着胸口,眉头紧皱,情绪有点激动。
“因为……因为……因为,你是个会发呆的天才……”李司诗的回答有些牵强,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应正果觉得李司诗似乎答非所问。
“我准备出国了。”李司诗又切换了一个话题。
“你刚还说自己会在本地的事业单位工作,怎么又说自己要出国呢?”应正果发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惊恐地说道:“难道,这是梦境?梦境也在偷偷提示我,她已经走了?”
“我要去的地方是……无……色……界……”
天上似乎出现了一个黑洞,对应正果的脑袋快速飞了过来,重重砸在他的脑袋上。
“同学,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应正果睁开眼,身边是一个正在跳动着的篮球。他用手捂着头痛的部位,确认刚才只是一个梦,应该是自己太想念李司诗所致。
“他怎么在篮球场上睡着了。”
“他一直看着我们打球发呆。”周围打球的学弟相互议论。
应正果确认自己没有事,便走开了。
“无色境界?一个没有物质存在的世界。”应正果一声冷笑:“她确实已经离开了肉体,享受无色境界的自由自在。”
应正果走在校园的剧场外沿。原来今天有场校园晚会。李司诗的一位前男友坐着一辆油光发亮的豪车,带着新女伴,踩着红地毯,以事业成功的学长身份出席这场晚会嘉宾。他似乎并不在乎李司诗的去向。李司诗只是他人生的过客。
应正果也走进剧场,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前男友在学生会的高干引导下就坐在嘉宾席,有说有笑。他终于明白了,学生会就是一个小社会,每个人大学毕业后的命运,早在大学里就被阶级固化好了。官员的子女从小就知道怎么当领导,富豪的子女从小就知道该怎么与人交际,穷人的子女从小就要学会如何享受贫穷。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爱是否深沉,并不那么重要了。那种单纯的爱情,只存在于象牙塔里。
晚会结束了,应正果来到学校后街一个人走着,身边闪过无数稚嫩的脸庞。是不谙世事,还是天真无邪?应正果笑笑。
他路过那家熟悉的咖啡馆,里面传来一个犹如风笛一般的女声,唱着徐佳莹的《寻人启事》:
让我看看你的照片
究竟为什么你消失不见
多数时间你在哪边
会不会疲倦你思念着谁
而世界的粗糙
让我去到你身边难一些
而缘分的细腻
又清楚地浮现你的脸
应正果对着咖啡馆的大门发呆了许久,这里承载的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的记忆,还有整座校园内男男女女的美好回忆。他走了进去,找了个后排的座位坐下了,点了一杯莫吉托。这里的氛围,比刚才的晚会更有人情味。驻唱歌手只需要随机的演唱,不像一场晚会那样,讲究主题鲜明、着装得体、台风稳健、流程按部就班和固定的致谢词。
我多想找到你轻捧你的脸
我会张开我双手抚摸你的背
请让我拥有你失去的时间
在你流泪之前保管你的泪
驻唱女歌手的气声拉得很长,尾音处理得很自然。
“我找到了你,可惜看不到你的脸;我张开双手,只能抚摸冰冷的你;我多想回到从前,那个拥有你的日子;如果真的可以时光倒流,我会让你不再哭泣、不再痛苦……”应正果自言自语,眼角流下了酝酿已久的眼泪。
一首歌曲唱完了,应正果擦去了眼角的泪。他远远地看着,歌手是一位个子不高的女生,有点娃娃脸,心想,倒不如在这里欣赏她的演唱,打发这个寂寞夜晚。他就坐在位置上等着,等她开始诠释下一首“别人的爱情”。
该怎么称呼她呢?就叫她风笛天使吧!
风笛天使停顿了一会,对着台下的一个女生微微点头,不知是要干什么。台下的女生随之站了起来,走向台上。风笛天使起身让座,向台下鞠躬,与那女生完成了换班仪式,拿起台下的一个背包。
风笛天使向应正果的方向走来了,应正果看清了她的脸,有点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过。风笛天使主动向应正果点点头。她急匆匆地奔出门外,似乎是在赶时间,只留下一身洛丽塔衣裙的背影。
“难道她认识我?”正在应正果迟疑的时候,台上的换班女歌手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演唱。
这位女歌手唱歌没有感情,和风笛天使差远了。应正果礼节性地听完了整首歌,喝完杯中的酒,怀着空虚的内心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个风笛天使到底是谁?回到罗店镇的应正果有点后悔没有向店员打听。她的歌声一直在应正果的脑中反复回荡,倒也给他低沉的情绪带来几分色彩。
两天后,应正果在全市医院查遍了,始终查不到任何关于李司诗的治疗信息。数据库像是被人刻意删除了。就当她是去往了无色境界,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吧!
失魂落魄的应正果独自来到罗店镇,决定走出这低沉的情绪。应正果发了一条微信给赵达轲,却久久没有收到回复。赵达轲的朋友圈永远停格在离去的那一天,他似乎已经弃用了这个号。
应正果溜达到了东边的田地,空无一人,田地已经长出野草,他还不知道那位老者去世的消息。此时的他找不到倾诉的对象,又不得不掉头往回走。
《脉轮经》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司诗都走了,还要应正果找到它。那《脉轮经》中一定藏着莫大的秘密。他想着想着,便想到了孙长钦。
此时的孙长钦正在思齐瑜伽馆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尽管提高了课程价格,跟他预约私教课程的会员还是蜂拥而至。眼下,这位罗店镇的明星正享受着事业、游戏、恋爱带来的三重快感,忙得不亦乐乎。
思齐瑜伽馆的田易昕教练,也开始对孙长钦刮目相看。课后,他主动邀请大家去饭店吃饭。田教练开着跑车,载着孙长钦、范栎二人,一同前往罗店镇最豪华的高档酒店用餐。
“服务员,点菜!”田教练把皮包往桌上一扔,显得很有老板风范。
这位田易昕教练的爸爸是馆里的大股东,田教练每个月只在馆里上一节课,拿的是馆里教练的平均工资。原来田爸爸对瑜伽很有兴趣,觉得这东西可以延年益寿、陶冶情操,便想让儿子在这个领域有大作为。田易昕并不这么想,他虽然自幼便学习过瑜伽,但不想以瑜伽作为职业,只是以消极怠工来反对父亲的决定。
这让纪光年馆主在中间当了和事佬,这不是白白养活了一个人吗?
“先生,你好,这是菜单。”服务员谦卑地鞠躬。
“来几个最贵的菜。”
服务员指着菜单介绍着各个最贵的菜品。
“真啰嗦,你直接上菜就行了。”田教练摆了摆手。
“菜价一共是一万一千零八十三元。”
“唉,真啰嗦,去去去,去上菜。”田教练直接把服务员给打发走了。
一旁的孙长钦和范栎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顿饭要他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我们应该叫你田总呀!”范栎伸着脖子,露出了一副阿谀奉承的表情。
“呵呵呵,你们还是叫我田教练吧!”田教练摆摆手。
他长得不算瘦,但因为常年戴着一副眼镜,被周吉吉叫做“四眼田鸡”。
“田大哥家里是做什么产业的啊?”范栎眼神里放着光。
“镇南边的城北工业园知道吧?”
“知道,知道!”
“我们家是那边好几家企业的大股东,包括那家最大的公司——一汽陆霸。”
“一汽陆霸?应正果和赵达轲就是这家公司的。公司老总不是陆总吗?”孙长钦问道。
“那个姓陆的,只是一个打工的。他开公司之前找到我们家,我爷爷觉得这个项目可行,就给他投资了钱。他是创业者,我们才是最终受益人。公司80%的股份,都掌握在我们家。”
“哦,你刚刚不是说,你们是好几家企业的大股东吗?”范栎越问越兴奋。
“是啊!除了那家鸡肉加工厂,剩下几家大的企业,都有我们家的股份。”
“为什么你们家不入股那家鸡肉加工厂呢?”
“吼吼,那可是解公子的地盘。”田易昕笑了一下,招呼大家吃菜。
“哦,谁是解公子?”
“孙教练的老对手——解知途。”田易昕说出了这个如雷贯耳的姓名。
“解知途也是富二代,看不出来。”孙长钦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们这些老板的子女,自己有个圈子。当年,我和他一起在唐殊雨那边学了教练培训,我还得叫他师兄。说起来也真有意思,他和我恰恰相反,他爸希望他继承家业,可他偏偏喜欢教瑜伽,身上没有一点富家公子的味道。”
“照这么说,唐殊雨到底收过多少弟子?”
“唐殊雨每批弟子大概都是6到10人,其中,能考出教练证的也就三四个人。她第一批拿到教练证的弟子是张奕、纪光年、鲍雅和魏央。”
“张奕?就是罗店小学的那个校长?”孙长钦问道。
“是的,他才是唐殊雨实际名义上的大弟子。学成之后,他就很少来罗店镇了。要不然,纪光年还当不上‘巨师兄’这个称号。”
“那你是第几批弟子?”
“我和解知途、应昔三个人都是她第二批弟子。”
“我听说过应昔这个名字,他曾经在罗店镇叱咤风云一时。”
“是的,我们三人之中要数应昔功力最强。不过,我不爱管瑜伽界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他做了什么事。”
“他的功力比解知途还强啊!”孙长钦有点惊讶。
“解知途刚学瑜伽那会,身上还有颈椎病,很多体式都只能慢慢练。他也就这几年进步比较快,跟应昔的身体素质没法比。”
“应昔已经离开了罗店镇。”
“是啊,第三批弟子也悉数离开了这里。现在林湘这一批算是第四批弟子。唐殊雨做事严谨,每隔两三年才收一批弟子,在弟子考出教练证后,还有还长的一段实习期。同时,她也不想培养过多的教练,来打乱瑜伽市场。”
“林湘这一批弟子是6个人,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能通过教培考试的也就三四个人?”孙长钦问道。
“是的,你们家林湘也要抓把劲了。万一像比赛时那样来个失误,就麻烦了。”
“是啊!她心思根本不在瑜伽上。”孙长钦点点头,心想,应正果和林湘教培考试就要来临了。
“bang”的一声,田易昕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信息,看姓名像是一个90后女性,内容像是暧昧信息。
“哎哟,有人约我。”田易昕一拍大腿跳了起来。
“田大哥,你不是说你女朋友在国外吗?回来陪你了?”出于好奇,两人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这位阔少。
“没有,只是普通的女性朋友约我。”田易昕看着手机乐呵呵地说:“我最近被家里安排要出国了,正在办手续。”
“出国陪你女朋友?”
“是的。我们两家是老相识,门当户对。这门亲事推不掉。”
“去哪个国家?”
“暂时保密。”
“那你是抓紧最后的时机,风流一把吗?”
“女朋友只能由家里安排,女性朋友可以自己定啊!”田易昕真会玩。
见色忘友的他,根本经不起美女的主动邀约,便向两人道歉,早早结了账,结束了这一场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