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相煎何太急
雏鸟在密谋一件大事,他从蛋壳出来,这个想法就开始酝酿,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妈妈煽动翅膀飞远了,其中的一颗蛋有破壳而出的迹象,这是雏鸟不愿意看到的。
他拱起脊背,试图把这只蠢蠢欲动的蛋搭在背上。而这显然是难以完成的任务,鸟蛋的重量和雏鸟的重量相当。他伸长脖子,把蛋抵到巢穴边上,拱起脊背把蛋往上推,重心没控制好,蛋从身体一侧滑落。
如此几次,雏鸟尽管筋疲力尽,他仍然咬牙坚持,他只有一个想法,务必在妈妈回来之前,把蛋丢下巢去。一旦第二只雏鸟出生,他会和自己分夺食物。
他停下来调整气息角度,喘息片刻,他重整旗鼓。他空心的背部构造有利于分散重量,他拱起脊背努力地推举鸟蛋,一点一点,他的爪子伸出巢穴,牢牢地抓住巢穴边缘。这只倒霉的鸟蛋终于被他推举上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变得扑棱扑棱的,杰克重又调整方向,仰头望向上方,他看到一只黑色的尖利的爪子探出来,一颗鸟蛋悬在巢穴上方。
还没等到他提醒对方:“小心。”鸟蛋从上方直坠而下。杰克下意识偏头避开,好危险哪,幸亏他反应快。要不被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的鸟蛋砸到,够他受的。
鸟蛋怦然落地,落在柔软的草皮上,尽管如此蛋壳还是碎裂开来。一只同样丑陋的雏鸟从碎蛋壳里挣脱出来,他缩头耷肩看起来很虚弱。
“喂,你弟弟掉下来啦。”杰克在树下高声喊道。丑鸟累坏了,把蛋掀下巢去,无异于背着巨石爬山。听到杰克在下面吵嚷,讨厌的家伙,雏鸟嘀咕道。光秃秃的头从巢穴边沿探出来,一副要你多管闲事的神情。
杰克抬头看看上面,低头看看脚下,他恍然大悟。这不是一起意外,这是一起谋杀,亲哥谋杀亲弟。
他在全力冲刺的最后关头,外力打破平衡,尽管他最终从蛋壳里出来。他从高处坠落,即便是落在松软的草地上,但极具破坏力的外力介入,让他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可怜的雏鸟,扑棱几下,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随即他一动不动地趴在碎蛋壳上。出生的时刻死亡同时降临,这只雏鸟被他的哥哥亲手杀死。
杰克看呆了,他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那只雏鸟怎么能对自己手足痛下杀手?他用爪子小心翼翼地触碰可怜的小家伙,试图唤醒他。
“喂,你没事吧?”但是小家伙像风中枯叶一样,毫无生机。
杰克守在小家伙身边,满心哀凄,即痛惜没来得及绽放的生命,又痛恨手足相残的无情。
鸟妈妈从远处飞来,杰克无心插手别人的家事,但他想知道鸟妈妈如何处理这起家庭惨剧。
雏鸟仍是唧唧地叫,鸟妈妈仍然尽心尽力地喂食幼鸟,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为那只永不知道餍足的幼鸟寻找食物。
巢里少了一颗蛋,她不会没发现,地上躺着一只死去的雏鸟,她不会没看到。事件的来龙去脉她不会猜不到。
为什么她看起来却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的平静和冷漠让杰克大惑不解。
妈妈和兄长们回来了,又到了杰克进食时间,他带着满肚子问号离开金合欢树。
杰克在到树下,他懒得理会那只雏鸟。地上的雏鸟消失不见,此时的雏鸟已经变成某个生物的盘中餐。
那只丑鸟却不这么想,他探出头,一双小黑眼珠挑衅地看向杰克,“喂,你怎么一个人待着?”杰克不理睬,眺望远处风景。“呵呵•••”丑鸟冷笑。杰克不为所动,继续眺望远处风景,风景非常美丽,只可惜头顶上有只丑鸟煞风景。
杰克起身离开,他刚走几步,敏锐的听力听到丑鸟自言自语:“终于走了。”如释重负语气。
丑鸟跟他玩心理战,闹了半天恶心他是为了撵他走。杰克转身回来了,丑鸟抻着脖子注视他的举动,看他去而复返,有些吃惊,他干嘛回来?
自己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总是希望天知地知,再无他人知晓。偏偏这只小狮子不知趣,赖在这里,弄得他接下来的计划一拖再拖。
就在他被小狮子分散心神之际,窝里最后一枚蛋破壳而出。从一枚蛋孵化成一只鸟,经历漫长过程。她终于破壳新生,可是迎接她的不是手足的问候,她的哥哥用尖利的喙啄她。她娇嫩的肌肤承受不住,鲜血淋漓,她哀哀地啼叫。
这只丑鸟又在对手足痛下杀手,杰克气愤地想。“喂,住手。”杰克攀住树干,“你这个丑陋的家伙。”
丑鸟没工夫搭理杰克的叫骂,都是这只蠢狮子碍事,他早处理这个麻烦的小东西,至于现在这么费事吗?他在巢里对妹妹展开追杀。
鸟妈妈带着食物飞回来,妹妹暂时安全。哥哥占据全部食物,她连昆虫一条腿都没分到。她还没来得及向妈妈诉说自己的遭遇,妈妈飞走了。追杀再次开始。
杰克攀住树干,听着巢穴里的惨叫,他真想爬上树去,把那只面丑心黑的丑鸟一爪子扇下树去。
“喂,你这只杀生不眨眼的恶魔。”丑鸟在心里冷笑。他顾不上反驳杰克,妹妹已经临近崩溃,她向巢穴边缘爬去。也许她知道那是一条通往死亡之路,也许她慌不择路希望那是一条求生之路,也许她明明知道那是条绝路,但她想要一死解脱。
她攀住巢穴边沿,纵身跃下。她为什么纵身跃下,真相只有自己知道,而这个真相随着她纵身一跃,成了尘封的秘密。
杰克震惊地看着雏鸟从高处纵身跳下,随着砰地一声,雏鸟砸在地上,她的胸脯微弱地起伏几下,随后,一切归于沉寂。
杰克保持一个姿势,盯着地上伤痕累累的幼小躯体。有两只无辜的雏鸟殒命在他眼前。
雏鸟居高临下望着他,嘴上染着鲜血,那是他妹妹的血。杰克跳下树干,怒视他,意图发出咆哮,可是事与愿违,发出的却是奶声奶气的声音。
杰克的脸腾地红了,是气红的,不是臊红的。雏鸟忽然仰天大笑,那嚣张的笑让杰克的脸更红了。
“你这只丑陋的,歹毒的,谋害手足的刽子手。”杰克愤愤地嚷道。
雏鸟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同情,可怜的意味,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说,退回巢去,刚才的一番追杀,他也累了。
“我是未来的狮子王。”雏鸟的态度让杰克大为光火,他跳脚喊道。
“可怜的家伙。”雏鸟眺望远处,“你的位置在那里。”他指了指远处,那里杰克的哥哥姐姐们在玩耍。“而不是在这里和一只鸟跳脚大骂。”雏鸟居高临下俯视他,“可怜的家伙。”
杰克差点没气昏过去,他被一只鸟无视了,他被一只鸟嘲笑了,他被一只丑陋的歹毒的鸟气坏了。
“鸟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缺德缺到家啦,你害死自己弟弟妹妹,你良心何在?”杰克直身而立,义正词严地控诉他。
“可怜的家伙,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愤怒吗?”雏鸟话锋一转,他的嘴角挂着讥笑,什么跟什么嘛?鸟嘴里吐不出正话。
杰克片刻愣神。“因为你和她一样,”丑鸟指指地上伤痕累累妹妹的尸体,又指指杰克,“你们都是弱者。”
“而我和他们一样,”他指指自己,再指指远处杰克的哥哥姐姐们,“我们都是强者。”他环顾四周,大声说道:“而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杰克回去的路上,这句话一遍一遍回荡耳际,一只丑陋的幼鸟,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