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中缓缓睁眼,只觉有些发闷。
环视四周,自觉是同入眠时别无他样。
只是……定睛一些细微,虽说仍旧未染尘灰,却似是又历经了至少一个甲子?
分明已能瞧清许多细微,但声音传来的阳台窗前,却除了那卷落碎裂的淡黄碎屑外只见锈迹斑斑的铁窗框。
而似在交谈什么的人……只有模糊的影在轻曳。
或是才醒,仍是半寐状态,脑子晕乎乎,也懒得下去细瞧,并未太过在意。
但他们在说什么?又禁不住得去好奇。
便坐着倚贴在墙侧,感受着凉意,试图逐渐清醒,同时又去仔细的倾听。
却是越听越迷糊,半晌后终于明白过来,那个人影,好像不是在同人讲话。
毕竟……疑似宕机的脑子终于运转起来,那个人影在说话,但她明显没有拿手机,身旁也没有其他人。
而且她似乎在同窗外说话???
虽说不过三层高度,但显然不会有人站在窗外。
依稀的听见了一个数字,三十二?三十二块钱???
“姐姐有为什么我没有?我也要!”陌生的男声在窗外愈发清晰。
姐姐??不能是说的自己……吧?
起身走向阳台,瞧向窗外,天色昏暗,似蒙了一层灰,一个半透明的男人飘在空中,看不清面容。
就是他在说话了,可这家伙,看着都快三十岁了吧???
姐姐???从哪儿来的一个快比自己大十岁的弟弟?
而且这显然不属于人类范畴的同志,要了三十二块钱又能怎么用??
虽然不排除是听错了,但一时间脑子确实是再次宕机了……
他的要求似乎没有被满足,看不清的面容隐隐流露出了不满。
而下一刻眼前景象倏变,竟又回到了屋内?尝试再次向阳台走去,竟只能做到原地踏步。
不消片刻,屋内温度瞬间飙升,还夹杂着丝丝水气,直叫人体验蒸笼里的包子是如何成型的。
这种状况自然难以维持生存所需,再次提步向阳台行去,试图开窗通风。
“别去,他在外面卷起了暴风。”熟悉的声音自身旁响起,听起来很是虚弱。
呆愣片刻,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满足他的要求。
但无论为什么需要,三十二块钱难道很难拿出么?何苦招惹一个人力所不能敌的鬼?
或许……这钱从始至终便并非是钱吧。
虽说窒息和死亡的压力弥漫得很平均,但感知着周侧什么东西的流逝,竟是倏然燃起了诡异的怒火。
这莫名的怒火点燃了压抑的空气,硬生生烧开一条看不见的路,就像那看不见的屏障一般。
再无阻碍的大步行至阳台,面对昏灰中转至漆暗的夜色,注视着并看不清的飘曳人影,竟心下毫无惧意。
猛得打开窗,竟是想都没想就对着他来了一句:“有完没完?”
或许是没有料到这突然的变故,更未曾想过有人可以破开一切阻碍,他竟直接转身离去。
只是那句带着贱嗖嗖笑意的话语再次激起了怒火:“下次再来找你~”
也不知为何,看着他缥缈绝非常人范畴的身影,又无视了并未对视却能清晰感知到的旁人惶恐目光,心中却未曾增添一丝恐惧。
“你给我滚回来听我说完话!再得寸进尺我就弄死自己下去削你去!!!”此言吼出,那诡异的身影离去的动作都不禁微滞。
随后他疑似思考了什么,紧接着便以更快的速度再无踪迹。
待至理智回归,一切皆已如常,这才发现方才竟同厉鬼放了狠话,且激动的险些直接从大开的窗翻出去追。
呃……略有些复杂的尴尬,不过那句狠话却绝非一时冲动的口嗨。
虽说怎么听都着实离谱儿,但吹着窗外冷风,愈发清晰的思绪竟当真谋划了起来。
等他再来找怎能行,不如就当真找他去!
只是着急弄死自己绝非上策,下去的路……
再次行至阳台窗前,开了窗子,扒在台上,侧着脸去瞧隔壁邻居。
只一眼过去,眸前竟倏然闪现了略显朦胧的一幕,是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片刻呆滞,携杂着阴寒气息的微风幽幽拂过,汗毛本能的立起。
意识回归,大半个身子竟已浸于夜色,以近乎诡异的姿态探在窗外。
这大抵是有旁人瞧见都要惊恐的。
稍往回缩了些,仍未忘记方才转头的方向。
被间断后继续瞧去,似与记忆产生了某些偏差。
细思,原应是凸出墙面的地方,却平行的开出了窗。
如此,两家的窗子便挨得很近了,看似伸手可及。
但当真去尝试,却怎也够不到,永远是那看似极近的距离,却也是无论如何靠近都无法触及的距离。
终了放弃,又不经意的打量起那窗子,锈得没一处光滑的防盗栏杆设得很矮,矮得没能被一眼瞧见。
且那栏杆是只有一半儿的,另外一半儿……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侵蚀得融化了,略有些朦胧的泯于无尽的漆暗。
可下方的台面却并无腐蚀痕迹,嗯?台面?
低头瞧去,总觉得一开始是没有的,至少记忆中没有。
虽然有些破旧甚至裂痕蔓延在各处,但这是个实实在在的,窗外墙体中无端接出的石台。
看起来好像从窗子翻出去便可以站在上面,只是不及尝试便瞧见什么东西自余光边缘掠过。
人影?可是感觉和最初那个不太一样。
循去,倏见窗下一片森然,这么多树?密密麻麻,虽说记忆中也有树,但也不过稀疏几棵,且除一株桃树外皆超出窗子高度。
一眼过去,突然的眩晕感使得一切好似错觉,三层楼的高度同那不断涌出树林的影在摇曳中拉长。
全都是鬼?这么多……
他们或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并不明白自己为何出现,又或是念着曾经的执着,去循那难以触及的目标。
阴寒笼罩中,并未有新的生命凋零,这一缕缕幽影实非极恶,他们似乎比屋内的活人更迷茫。
虚幻的影努力凝实自己,飘到窗边又在台子上站好,轻叩回家的窗,或许这便是他的门吧?
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看得出这位邻居还有些控制不好周身萦绕的阴气,稍有不慎那隐隐浮现在皮肤各处的瘆人裂口便会毁掉他如常的姿态。
他家里,好像没有活人了,可他依旧礼貌温和的同那空房子念叨着什么,随后自行打开了窗子。
他的窗边似乎糊过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残破塑料纸的东西哗啦啦的轻响,随着阵阵阴风飘落。
趴在窗外静静瞧着,心中竟当真只有好奇。
终于,他发现了什么,瞧了过来,却并未露出丝毫狰狞,只尝试着笑了笑,随后略显笨拙的翻进了他自己的屋子。
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开了阳台,再望别处,源源不断的鬼影自深林涌现,惶茫无措的四处游荡。
诡异至极的一切,竟毫无胆颤之感,反倒和谐得……令人觉得他们可怜。
下去的路……
回首瞧了眼屋内,似乎自家屋中也不见了人。
依稀记得灯曾是开着的,回望那一眼,未见丝毫光亮。
月辉映得阳台成了最亮的地方,再开了窗,垂首瞧去,阶台仍在。
清冷的光自天边倾落,融化在漆暗的渊中。翻出窗外,望着脚下的空荡,恍惚间似是瞧见了什么绵延向下的阶梯。
阶梯的尽头……不,它根本没有尽头。
忽觉一阵风格外的冷,意识回归,却是一个似乎还没适应自己会飘的家伙彳亍着掠过。
在他发觉碰到人后下意识回首的瞬间,驻足台上的也缓缓提步,竟义无反顾的踏出了生与死的距离。
再瞧不见身后惊疑的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霎周遭可视范围内的鬼似乎都稍有停滞,他们或许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自愿拥入这方死寂?
失重感并未来临,只是此后所见,皆尽非人。
一路走来,早已忘了初时所循,但我知道,我将提笔记下我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