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肤之痛,疼得冷汗沾湿发梢,一把很钝很钝的刀在来来回回地割,间歇性狠扎一刀,眼前白花花一片又突然发黑。一声不吭,汗中无泪。
“Jolene,怎么回事,是因为。”急匆匆赶来的Sharon作为女人对此再熟悉不过,碍于Joe在场,到喉咙口的词活生生咽了回去。
纯优无力点头,勉强服下特效止痛药,药效确实与一般止痛药不同,在Sharon的搀扶下终于能够坐直身子。
“这是我与Chanel共同制作的,效果还不错吧。”
埋头嘴角伴有一丝苦笑:“嗯,谢谢你,Sharon。”
Sharon目光委婉地望着纯优,是有些心疼的,她向来把纯优当作小孩子来看。
见纯优逐渐恢复常态,Joe淡然地转过身,问:“既然好了,就回答我的问题。”
纯优调整好姿态,倚靠着舒服的沙发,回应道:“我的确没有机会触碰JL-32,麻烦你能告诉我,是谁给伊藤佐里下的毒。”
“Andyle。”
听到令人憎恶的代号,纯优自嘲道:“怪不得,哼。Joe,你不会不知道她与我关系恶劣吧?我作为后来者可算是顶替了她的位置,正如上次窃取芯片,她甚至不惜降低病毒等级来害我被抓,这可是组织的任务,就算牺牲组织的利益她也要无所谓。这样的人,栽赃陷害我应该不是奇怪事。”
“你的意思是,Andyle将药剂配比秘密发送给伊藤仓彦,为的就是让我第一时间怀疑在伊藤佐里身边卧底的你。”
“要不然呢,一心想让我从世界消失的人大概就是她了。我会找机会从伊藤仓彦的电脑里找到传输痕迹向你证明。”纯优镇静地打着包票。
良久,Joe暂且认可纯优的猜想:“尽快。”
夜阑人静的车道,纯优独自驾车回家,车速不断减缓,思绪也不断飘向不知处。痛经的绞痛感她没有哭,Joe的步步逼问,忽如其来的恐吓她也没有哭,可此刻,挡风玻璃前的景象氤氲起来,模糊不清。
眼中有充盈的泪光,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滑落,然而她却只是悠悠一笑,又将泪水吞回眼眶。那憋回去的泪水是对自己无情的嘲讽,是神经紧绷的舒展,是对世界不公的抱怨。
行尸走肉般回到佐里的家,打开门竟发现佐里正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睡在沙发上。隐隐约约听见开门声的佐里醒来,紧张地问:“半夜去哪了?我听到有车发动的声音便去楼上,没想到真的是你。”
拖上拖鞋,正要伸手去开灯却被纯优一声拦下:“别。”
“嗯?”
“别开灯。”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伊藤,以后不用再装作渐冻症患者了,Joe已经知道你康复。”
黑暗中,佐里尊重纯优的意愿,同时,也被纯优的回答惊惧到:“难道是因为我在学校楼梯间系鞋带吗?抱歉,我的错,我以为没人看见的。安藤,你要不要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若是有怎么样,我早就没机会回来了。不过这样也好,你也轻松了。事实上,我找到理由搪塞过去,你我目前都不会有麻烦。”
“对不起,对不起,安藤,以后出问题了我们先商量好吗?不要再自己一个人担着了,这是我的失误,不是你的。”
纯优放荡不羁地背起手,尽量压制嗓音的颤抖,黑夜中有无人知晓的一抹微笑。
“搭档啊,你的我的又有什么区别呢?说不准将来我会甩锅给你呢。”
早晨,警视厅。
桌面撒落着一堆杂乱无章的现场照片,只不过一些浮于表面的线索,没有对凶手的直接指向,井一烦躁地点燃一根香烟叼在嘴角。
“警部,怎么好好的抽起香烟来了。”佐里的心态一直不错。
“没方向,前一个案子还没搞明白,又来一个,黎川高中能不能安稳点啊。”
佐里望着一夜未眠的井一头发已经有些被挠得炸毛了,忍俊不禁:“同一个学校的案子,另外我还查到,死者都参加过去年全国高中生艺术大赛,死亡时间几近八点,凶手刻意为之。警部,可以并案了。”
“果真如此?”
“是。松永雪希,希望警部能够调出她的档案,或许,这位同学是案件的突破口呢。”
“你呀,真是破案速度不知比我们警方快多少,稍等我去调查。”
一盏茶的时间,井一便将松永雪希的资料悉数奉上:“不幸的是,她已经死了。”
佐里差点被一口茶呛着喉咙,擦擦嘴角接过资料:“去年死亡的?这个时间,不就是去年比赛的时间?”
“是,我也是今年才下调过来,所以对此案件并不知晓。当年这起案子是由酒井警视负责的,据说,松永雪希平时压力很大,父母也对她的期望很高,他们非常后悔没有给予她足够健康的心理。因此,在大赛当天午后的一间教室跳楼自杀。当时,警方也对此时进行一番调查,从尸检,跳楼的教室,尸体的位置还是监控都没能发现有什么他杀的痕迹。如果是被人推下去的话,落地点就会向前偏移。”
佐里认可地点点头:“表面是这样没错,但我有理由相信当年的案子或许不只是自杀那么简单。凶手明摆着复仇,杀人时间点与松永雪希的表演时刻一模一样,一定有人知道这件事其中的隐情。”
“可谁会知道,嘶,有栖真雾会知道吗?”井一第一时间想到知无不言的真雾。
“不太明朗,毕竟真雾与她们并非交心的好朋友,否则觉得事情蹊跷不会不告诉我们。或许,青木智子对我们一直有所隐瞒。”
洛本咖啡馆。
青木智子双手攥紧温热的咖啡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堵在心间难以开口言说。
“青木同学,你作为山本雪江的闺蜜,她当真没与你说些什么吗?例如,关于松永雪希这位同学的事情。”佐里加强句末语气提点智子。
“雪希她去年就跳楼自杀了,有什么好问的。”
“真的是自杀?”
“警方也是这么断案的,我就是个旁观者能知道什么。”
“你并不害怕自己处于险境证明当年的事情与你无关,说出来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不是吗?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你的同学继续被杀?黎川高中这么多学生警方不可能一个个都保护得周全。”
面露难色下,她望着身边坐着的真雾,松口道:“我不记得是哪一天雪江到我家找我聊天,她说她累,她害怕。我自然是好好安慰她,可谁曾想,我越是安慰她便越是慌张,我只能拍拍雪江的肩膀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她杀人了。”
讲到这,智子心虚地抬头看向佐里又收回目光:“雪江说她没想杀雪希,只是想把她锁在偏楼教室里等比赛结束再放她出来。那里没有监控,又无人会去,哪怕事后雪希说出缘由也没有证据。”
佐里不理解地表示:“仅仅一个名次就能做出如此伤害同学的事情?!”
“雪希的艺术成绩总是压雪江一头,无论雪江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她。本只想关住雪希,可惜雪希为能出去参加比赛,尽管这是在三楼,她也义无反顾地爬窗逃脱。悲剧的事发生了,不慎摔下。事后,当雪江赶过来的时候,雪希已经身亡,她害怕事端暴露,因此将教室门打开,把雪希未沾染鲜血的鞋子脱下擦去灰尘整齐地摆在窗台下,伪造自杀表象。”
“参与的同学还有谁,除了山本雪江和樱井步。”井一话不多说直问道。
智子哆嗦地晃着脑袋,眼中烁着泪光:“我真不知道,雪江没有告诉我。而且,我不是有意知情不报,我只是害怕,对不起。”
“为什么宁愿囚禁松永雪希也不动桐岛杏子呢?”佐里不禁提出心中疑惑。
真雾发表自己的见解:“桐岛杏子是天赋型选手,她是第一这件事无人计较,更何况她性情冷淡不太与旁人交流,一般人也只喜欢嫉妒身边人吧,太高的,她根本无所谓的。”
佐里赞许道:“的确如此,常人心理。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当年到底有哪些同学间接害死了松永雪希,凶手的复仇到底还有没有结束。既是如此,凶手定是松永雪希的身边人,无论亲朋好友还是老师,得迅速排查了。”
黎川高中,谷本孝形老师办公室。
“谷本老师,抱歉打扰,关于本校两位同学的死,我们警方有些问题想要问明白。”井一亮出警察手册说着。
谷本孝形收起摊在桌面的曲谱,示意请坐:“警官怎么有空查到我这里来了?莫非是怀疑我?”
“不不不,老师您多虑了,我们只是一个一个排查而已,大家都一样的,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哦,我随口说说罢了,您说。”
井一轻轻拱着身旁的佐里,然而此时的佐里正漫不经心地揉揉眼睛,似乎是困了。意识到井一的小动作,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谷本老师,听班里同学讲,您很喜欢松永雪希这位同学是吗?”
一时间没能缓过来的谷本歪着头磕巴道:“什,什么,松永雪希?伊藤侦探,你是在跟我说笑?松永雪希已经去世一年了,为什么会扯上她?”
“其中缘由我不好解释,但还请老师回答我的问题。”
谷本眼神飘忽地点点头:“她很努力,一直将天赋型选手桐岛杏子当作超越的标杆,我对此很欣慰。我教的手法,注意的细节,她总是能记住,上课几乎从不分身,这样的学生,我怎么会不喜欢?”
“那对于松永同学的不幸,您有自己的看法吗?”
“虽然我也知道雪希的压力很大,父母对她的期望也很高,但她的自律大部分来自于雪希自己给自己的压力。说实在的,作为她的老师,我的确不太相信她会在大赛前夕跳楼自杀,她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用逃避的方式来面对现实。可惜,我只是一名老师,所有的猜测也毫无作用。”谷本惜才地低下头,好像脑海里充斥着雪希的笑容。
“是啊,那么骄傲的人。老师,请问您昨晚和前天晚上八点左右的时候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证据。”
“昨天晚上我在给竹井久和美岛宽子集训,这不是明天要比赛了吗?从晚上六点一直训练到晚上八点半,在此期间,我们三个人都待在钢琴房内,除去卫生间的时间。为了赶时间,连晚饭都是在琴房里吃的。”
“前天晚上呢?”
“呃,前天晚上,哦,我在家里看电视。”谷本回想起来了。
“什么节目?”
“那个整蛊的综艺节目。”谷本也算是对答如流。
矢泽爱在真雾的引路下来到办公室,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佐里邀请到面前坐着,佐里与谷本老师握手以示感谢后转身问起矢泽爱:“同学都说你曾经是松永雪希的闺蜜是吗?”
同样是一顿迟疑,随即又连连点头:“雪希?是的,不仅曾经是,现在也是,就算雪希死了,我仍不会忘了她。”
“听闻松永同学的不幸最大的原因是她的压力,矢泽同学作为其闺蜜,应该也听她诉说不少烦恼吧?”
明亮的眼眸忽变黯淡无色:“雪希没有向他人说的那般不堪一击,她是有压力,但那分明是她前进的动力。我不是艺术生所以不太懂,可我看得出,雪希一直将桐岛杏子当作超越的目标,去年的比赛,是她证明自己的最好时机,我不相信她会选择在那么重要的一天跳楼自杀。”
“雪希也曾与我说过,山本同学经常在学习中给她使绊子,这也是雪希有时候不顺心的根源。”
佐里终于等到他想听的线索了,迫不及待问:“是指前天发生惨案的山本雪江吗?”
“嗯。”
“松永同学有没有跟你讲过其他欺负她的人?”
“好像是有,可惜雪希不喜在背后说人坏话,每次我详细过问的时候都会被她巧妙地岔开话题。若是提到山本雪江,那只能说明雪希从心底里厌恶她。”
好不容易得到一点蛛丝马迹却又吐不出什么来,脸面上是有些落寞了,佐里不明白,怎么想撬开人物线索如此困难。就连在自己闺蜜面前也不愿意诉说自己的不情愿?也不愿苦诉吐槽伤害到自己的人?
佐里瞥向手机时间,下午三点半,距离晚上八点不算匆忙,眼见矢泽爱这边已然没了机会,立刻向井一提议:“警部,性命第一,只能先从去年大赛获奖名单上的选手开始保护,这是唯一能降低死亡率的最好方法。”
井一肃穆地打开风见警官发来的大赛名单,拨通电话:“喂,风见警官,立即派人保护土田正光,小林清芽,他们是大赛的第五名与第四名。至于桐岛杏子应该没什么危险,公认的第一名又与山本或是樱井不熟,怎会同流合污。”
“矢泽同学,请问你昨晚在哪里做些什么?”待井一打完电话佐里又继续发问。
“啊?”矢泽爱一阵失神,扭扭捏捏道:“我们几个好朋友在KTV一起唱歌。”
佐里轻笑着,一手扶桌等待矢泽爱的答案:“唱歌,怎么回答一点也不干脆?”
难以启齿地望向不作声的旗木井一,向前够够身体,招手示意佐里靠的近些,在耳边嘀咕道:“我们几个其实悄悄自带几小罐啤酒过去,你也知道,我们不过高中生还不准喝酒呢。拜托了伊藤侦探,别告诉警察,我也不想挨批啊。”
佐里不禁想到自己十九岁不照样干过这种事情,摆出OK的手势:“小意思。警部,女生都有点小秘密不方便说出来,为了证实。”
“我明白,即刻派风见警官去调查KTV,看看矢泽同学说的话是否可信。”井一抢先说完佐里的话。
“警部,再麻烦您查一下六本木钟楼内部人员的上下班时间,以及工作人员名单。”
“好。事情多,我先回警视厅,这里就交给你了。”井一起身向几人再见。
佐里的目光再次回到矢泽爱:“矢泽同学,作为松永雪希的闺蜜,你一定了解身边哪些人与她关系密切吧。”
“毋庸置疑她的爸爸妈妈,对雪希期许很高的。呃,还有她的舅舅,真的挺宠她的,两个人在一起玩的很开心。”
“嗯,谢谢你啦,矢泽同学。也抱歉占用您的时间,谷本老师。”
安藤纯优工作室。
环境闭塞,光线透不进厚厚的窗帘,她一向不喜欢幽闭的感觉,一向不喜欢黑暗,真是让人闷得慌,可是,做违禁的事情,又怎能被人捕捉到蛛丝马迹。
是黑屏,纯优一手搭在键盘上,蠢蠢欲动,一手的拇指咬在齿间,眼眸漠然地放空,修长的双腿在桌底交叠。
我答应你,不再追查,让我送她去医院。
我从未求过谁,可现在我求你,你会没事的。
如果我有资格被称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话,约翰·H·华生怎么会不是你?
那场意外车祸,她失去意识,却在黑暗寂寥处,模糊地听到他的乞求。
他说她是他的华生。
一指划过触摸板,是布满密密麻麻的代码,很快,那些码出的代码赫然与纯优厌恶的脸重叠,轻蔑地低语:“Andyle,原来那毒是你下的。你是觉得这么多年我没有动你是我的胆怯?害我这么多次,我不想与你计较,可你偏偏动到他的身上。”
纯优不再犹豫地摁下回车键,访问记录统统复刻到Andyle的笔记本上,洗清自己的访问脚印:“今天,是我对你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