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语气,深渊的眼眸,寂静的呼吸。
双睫微颤,没有回避的欲望,冷白皮的肤色,愈加没了红润的血色,眼底泛起一层冷色,下颌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收敛却捉摸不透的笑。
彷徨之间,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双手足以撑在Joe的桌面,身体几近与枪口贴合。左手食指扣在板机处,甚至又向后扣了一点,细微的举动被纯优轻而易举看在眼里。
神色自若,淡定地握住枪口直抵自己的心脏,轻蔑地发出冷淡的嗓音:“怀疑我的话,子弹不应该从我的衣袖擦过去,应该从心脏穿过去的。”
“没有人可以恐吓我。”
“我可不敢,我想说,十岁那年我虽是被迫加入组织,但别忘了,没有我,组织的计划不可能推进这么快。我的背景干干净净,有功夫怀疑我,你不如去考虑一下与此药剂有接触的人。”
紧握枪柄的左手倏地松开,失去支撑的伯莱塔耷拉下来:“我会调查清楚,别让我失望,Jolene。说正事,伊藤仓彦,我对他的初步判断是,他并不只是个出色的律师以及世界首屈一指的推理小说家。当然,我也不觉得他会是哪个国家的情报人员或是搜查官。这是我认为的矛盾,我可以接触到他的个人信息很少,你在伊藤家卧底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心上悄悄松口气的纯优立直身子,在墙边的沙发上落座,顺势翘起右腿:“毕竟伊藤仓彦很少回我现在住的家,所以碰面的机会也很少,这是没办法的事。从感觉上讲,他比伊藤佐里要难对付的多。幸运的是,伊藤家和藤峰家一直很信任我,没有对我产生过丝毫的怀疑。你要的情报,我争取尽快帮你拿到。至于他为什么去美国,等他回来,我会弄清楚。”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去美国?”
懒懒散散地瞥了一眼:“他的事,我怎么会清楚。”
“我无力反驳,等他回来,把他的目的以及是否带回什么有用的成果,第一时间如实向我汇报,听懂没有?!”
“了解。”
心事重重驾车回去的路上,双手握住方向盘的纯优注意力是有些分散的,即使她一直注视着挡风玻璃前的路况。车速减缓,自然而然地倚着车窗,等待漫长的红绿灯,电话铃声打扰了她的清静。
“喂,伊藤,什么事?”
“我现在在早稻田大学校门口,你知道我走路不太方便的嘛,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空让我搭个顺风车。”
浅浅一笑,说:“没空,自己打车回来吧?”
“哈啊?我等上半个小时都不一定有车。”
纯优知道电话另一边的男孩急了,不过她单纯想整整佐里的恶趣味目的也达到了:“骗你的,我现在过来。”
落魄的侦探上车后单手系上安全带,疲惫地瘫在副驾驶,一点形象也没给自己留,最后还是努力动了一下嘴:“谢谢咯。”
“顺路。”
只是得到一句简单回应,佐里下意识想把头缩回衣领:“真不可爱。”
“再说的话,我不介意把你生病的事情告诉凌子。”
佐里被吓得一哆嗦坐直了身子:“好好好,我怕你了还不行。”
“凌子呢?没跟着你办案?”
“下午去出版社了,听说书已经被编辑看中了呢。”掩饰不住的喜悦早已在佐里的表情看出,纯优也打心底里为凌子感到高兴,手指情不自禁在方向盘上打起节拍:“真好。一个是侦探,一个能为侦探破获的案子编成小说,堪称绝配。可是,有件事情我还是想提醒你几句。”
“嗯?哪件事?”
纯优实在无语地看了佐里一眼,抒发内心地叹口气:“曾经你们是青梅竹马,你没什么情商也无伤大雅。现在不一样了,你是凌子的男朋友,不要总是因为案件话没一句撒开她的手,知道吗。凌子不是不会伤心,她只是不想惹你分心,虽然她会说你是推理狂,但她发自内心地尊重并支持你对推理的热爱。”
“所以啊,尝试着把你的推理能力放在推理女孩的心思上,行不行?”
佐里一时间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盯着纯优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见佐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纯优眉头一皱,幽幽地问:“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啊,没,没有。”突然结巴:“我晓得了,晓得了。”
“到家还有点时间,你要是无聊就说说案件今天都有哪些进展。”
久保田夫妇家,早上9:50.
和子暂时搁下手中正在搓洗的内衣,听到门铃声后在洗手池内甩甩手,水花溅在水池内,抽几张纸巾擦干手小跑着去开门。
嘴角逐渐下垂,侧身请客:“是昨天来的警官,先进来吧,我丈夫一大早就去上班了,有什么想了解的问我就行。”
“刚刚有一名叫坂井泉之的警官来找过你了对吗?”井一问候道。
和子抿着嘴点头:“嗯。问我早上7:20在干什么,后来她说有事在身先不打扰了。”和子从抽屉里准备拿出茶叶袋却被佐里拦下:“不麻烦了久保田夫人,谢谢,我们还是聊聊正事。”
“好。”
“久保田夫人,昨天我和旗木警部来拜访的时候,我记得您说过你们夫妻二人早已从女儿被害的阴影里走出来,抱歉,无意冒犯。”佐里为自己的不当言行道歉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明明是两个人的晚餐,您准备了三副碗筷,恕我直言,是为您女儿准备的吗?您还是无法接受您女儿被害的事实对吗?”
作为一名母亲,哪怕只是刚提到女儿,红着的双眼已经摆明真相,硬生生想把眼泪憋回去的和子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出口。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那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要她如何接受残忍的事实。正值花季的女孩,就这样平白无故惨死,谁能甘心?!
“对不起,我那样说是害怕警方认为我们夫妻在为自己的小孩复仇而犯下了凶杀案,我们是骗了你,可人的的确确不是我们杀的,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们,不要再让我回忆那段往事了好不好?如果人是我杀的,我就承认了,这有什么好瞒的!”情绪几乎决堤,嗓音也不可避免的带着沙哑。
眼泪可以是真实的,也不可豁免是虚假的,至少此时佐里也辨别不出,他曾今被工藤千鹤骗过一次。也不能说是骗吧,那时的千鹤真真切切为自己的女儿哭喊,只不过,不是第一次看过那本日记。
“久保田夫人,您先缓和缓和情绪,是我们警方过激了,对不起。”井一安抚道。
和子闭上眼深呼吸平复心情,佐里很不好意思开口,但几番纠结下还是问了:“久保田夫人,您女儿的卧室应该还保留着吧?”
视线越过佐里手指着餐厅旁边紧闭的门:“那间就是,我每天都会去打扫,我怕椰酱的卧室落下灰尘,她会不高兴的。”
“我能去看看吗?”小心翼翼提出随时会被拒绝的请求。
“嗯,答应我,别把内室弄乱就行。”
“放心,非必要我不会去触碰,哪怕是拿了什么东西看看我也会归还原处。”说罢,佐里行动缓慢地走进卧室。
一张靠墙小床,一张靠窗书桌,一排书柜有序放置着弓椰生前的课本,一排书柜塞满着漫画书和小说书,井然有序,整整齐齐。佐里伸出左手用食指轻轻掠过书封,没有一丝灰尘,和子真的有每天打扫,而且很仔细。
书桌上有一张照片嵌在木质相框内,照片的背景好像是学校运动会,操场上的一家三口满面笑容,幸福极了。女孩笑得那样甜,父母很爱她,明明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为什么沦落到这样不幸的地步。
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是被女孩的笑容吸引,单看这照片,佐里也觉得美好,想到现实,只剩一声叹息。敏锐的目光很快注意到照片的左上角,佐里认真打量着,是一个同龄男孩,只被拍到半张脸,但他的正在盯着谁看,如果不是久保田家前面还有其他人的话,那会是在盯着久保田弓椰?
佐里在心中默默打上一个问号,随后转头看向久保田弓椰生前睡觉的小床,枕头旁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本书。
“怎么没放在书柜里?”不禁自问地走上前念着书名翻开:“格林童话啊,睡前故事吗?”
带上房门,听到井一辛辛苦苦地解释:“是因为我们警方还没有排除二位的嫌疑,经过试验,驾车经过法院在到您丈夫工作的公司,时间几乎吻合。不过夫人请放心,警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凶手。”
佐里看着井一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问:“夫人,我看到书桌上有张照片,左上角有个与您女儿同龄的男孩,您知道他吗?我相信那张照片您应该看过无数遍了。”
和子喝了口大麦茶,脱口而出,思绪早已回到从前:“泷泽将太,跟我家椰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我看得出,他是喜欢我们椰酱的。五年前,得知椰酱的死讯后,他一直处于茶饭不思的状态,他的妈妈跟我说,成绩掉了不少,话也少了,整个人都变了。我也尝试着去安慰他,毕竟我不能再让一个小孩沉沦,在我面前故作坚强反倒安慰起我来了。”
“这样啊,您方便告诉我他的家庭住址吗?或者他在哪里上大学?”
“早稻田大学。”
佐里若有所思向后靠去,又继续问道:“您女儿生前爱看格林童话对吗?”
“是的,她喜欢童话的美好,她小的时候我就每晚讲故事哄她入睡,长大后,她就自己看,不厌其烦地看。”
津津有味地听着佐里的一天回顾,又遇到了一个路口的红灯,纯优踩下刹车:“你怀疑那个男孩,泷泽将太,所以你才会在早稻田大学门口。”
“不错,而且他学的专业是临床医学。”佐里正想继续分享案情进展,小心铃声从左兜里传出,掏出手机,是旗木井一发来的照片和法医鉴定报告。
闲来无事的纯优发觉红灯还有七十秒,瞟了眼手机上被佐里放大的照片,又重新靠在车窗上,说:“纺锤针啊,今早离尸体太远我还真没发现。”
翻到鉴定报告的佐里听着纯优无意间说的话又迅速翻了回去,放大后看到了不太清晰的针头有着一个可用于穿线的小孔:“我当时在现场没怎么仔细观察尸体就跟旗木警部去了法院,竟真是纺锤针,并不只是一般的银针。”
为什么,为什么凶手要费心使用纺锤针?
“大量的纺锤针,如果不是裁缝,那就需要大量购买,查一查嫌疑人最近的消费记录对于警察来讲我想不难。”纯优提议道,眼见红灯跳转绿灯,踩下油门。
逐渐驶向马路中央,佐里转头望着纯优夸赞道:“感谢啦,是我粗心大意没注意。”
原本笑意满满的佐里顿时大惊失色,左手反应及时地抓住方向盘的右下角向右顺势猛打方向,破着嗓子大喊:“踩刹车!纯优!”
砰!
刺耳的刹车音,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伴随着金属刮擦和撕裂的声音,支离破碎。无法忍受的眩晕,世界犹如分崩离析……
来不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