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里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玩笑般的否定道:“或许真是我们想多了?凌子也会有不方便接电话的时候,先回去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纯优只得同意:“嗯。”
坐在餐厅里,面面相觑,都有种心里慌慌的感觉。
“我能帮你拿到JL-32的药剂成分,但是组织里没有人愿意帮我做出解药,他们知道是Joe下达的死命,所以没有人愿意冒这个忤逆的风险帮我,对不起。”纯优诚恳地解释道。
佐里默然地望着纯优,开口相问:“安藤,你要怎么拿到?但凡有一个组织成员出卖了你,你都会将自己处于危险当中,你这无疑是将自己的背叛立场告诉别人。”
“我犯的错,我自己承担。”
“这不是你犯的错,Joe早就已经对藤峰叔叔有了戒备,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卧底潜伏在他身边。他想置我于死地,也不过单纯是他自己的想法,就算换一个人,他也会这么做。”佐里犹如操碎了心:“安藤,你不要再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你没有错。”
错愕又愧疚,男孩说的话是那么的炙热,冰封的心也能被慢慢捂热。
“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单独与你父亲联系,我相信你父亲可以帮我找到能制作出解毒剂的人。”
“你的爸爸妈妈最近怎么样?”佐里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他们很好,往后就不知道了,我整天提心吊胆,好害怕再次失去他们。”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Joe让我三天内汇报你的邻居森本夫妇的详细信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不清的缘故,就连我的爸爸妈妈好像也在隐瞒什么不告诉我。”心思繁多地撑着头。
“怎么会突然让你调查起这个?!可若是这个时候突然搬家必定是不打自招,安藤叔叔有什么对策吗?”佐里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纯优无力地摆摆手:“没有,只不过是亲自帮我编辑好了短信,我问了,可爸爸只字不提。”
“有什么动静,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谢谢你,伊藤。”
夜晚十点半。
电话铃响起,佐里接起电话:“喂,藤峰阿姨?”
“佐里,凌子在你那边吗!”
“不在啊,回来的时候凌子就不在我家,而且我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
“我也是,怎么办!都十点半了,我还是联系不上她!”能听得出藤峰里奈的语气是很着急的:“茶作又在警视厅加班,我是没办法才打电话给你的,想问问你凌子在不在你那边。”
佐里惊愕地注视着墙壁上的挂钟,又看着面前的桌子,拼图碎片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完整,第一起,第二起,第三起,第四起,桌面上的划痕在他的眼前浮现:“喂,阿姨!我先挂断电话,你放心,我一定把凌子安全带回家!”说罢,佐里把手机放回口袋,一本正经地在桌上比划,连起来,止不住地颤抖。
LZ!
纯优担心地问:“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凌子到底在哪!”
“是我,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要是是能早点发现,凌子就不会有危险!”佐里懊悔地攥紧了拳头:“桌面上的标记,通过方向串联起来,就是两个字母:L和Z。”
纯优敏感地说道:“是凌子的英文缩写!可这怎么会跟凌子牵扯上关系?”
“管不了这么多了,凶手扬言在今晚十二点公布游戏规则,原来是这个意思!安藤,你能不能帮我通过手机定位确定凌子的位置!”
话不多说,纯优即刻回房打开电脑,运用自己创立的定位系统很快定位到了凌子的手机位置:“最好凌子的手机没有丢在其他地方。”
“手机关机一定是凶手所为,他应该不会有空特地抽时间出来扔掉凌子的手机。”佐里信任地看着纯优,说:“麻烦了,以最快的速度。”
纯优坚毅地点点头:“没问题。”
夜晚的车很少,最大限度地让纯优发挥出最好的车技,一路狂飙,时刻注意十字路口两边的车辆行人动向,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纯优无视了红灯的存在,油门不曾松懈,仪表盘上的指针上升到120迈还在不断攀升,逐渐靠近140迈。
坐在副驾驶上的佐里逼迫自己保持冷静,回顾整个案件:为什么凶手一定要指定与旗木警部通话?为什么要在杀完人后立即告知案发现场,这不是增加自己逃脱的难度?为什么要牵扯上凌子!换句话说,凶手一开始的最终目标就是凌子,否则不会在桌上留下划痕。药盒上的倒计时明明是4321,等等!倒计时没有结束,还有零!
他们班的石仓良一从出院返校之后脸上的口罩就不曾摘下来过;整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此沉默寡言;我忘了,您身边不是还有一位能力出色的侦探吗?……
一句句对话响起,佐里不厌其烦地念着:“旗木警部,警部,警部,藤峰凌子,藤峰叔叔,藤峰,藤峰警视正,藤峰警部!”
“我明白了,我懂了!”
琦玉县,一户建内。
“十一点了,我是不是该通知你身后的侦探了。”石仓良一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凌子绷不住恐惧的泪水,依旧壮着胆子喊道:“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不怪你啊,怪你爸爸,为什么当年不逮捕他们,不定他们的罪。”良一步步逼近被反手绑住的凌子:“明明错的是他们,却让我承受这么大的痛苦,我屡次要求,可你知道你爸爸说什么吗?不构成故意伤害罪。”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良一的话,他不耐烦地拿出引爆器恶狠狠地瞪了凌子一眼:“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我立刻按下按钮,你便炸的骨头都找不到!”
凌子懊悔地点点头,想着自己买料理回来的路上被人从后面用乙醚捂住了口鼻,竟大意到这种程度,不仅自己危在旦夕,更是把佐里无缘无故牵扯进来。
“伊藤佐里!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良一惊愕不已。
“我自有我的办法,石仓良一。”
“果然啊,能说出我的名字,看来已经推理出了我是凶手,可是,你还是晚了一步啊。这是引爆器,你若不想收拾残骸,就不要声张,听我说的做。”良一无情地威胁道,眼神看向一旁的纯优:“哈,这位姑娘的确是在我的可预测范围之外,一起进来吧?我不介意让游戏变得更加刺激。”
屋内,佐里转角就看见了哭的梨花带雨的凌子,冲动地跑到跟前:“他有没有伤害你。”
凌子抽噎着摇摇头:“没有,但是,佐里,纯优,你们不要跟他玩任何游戏,会死人的!求你了。”
看着凌子椅子下面放着的小型炸弹,佐里忿恨地望着良一:“我不相信你能赢得十六分之一活下来的概率,我只相信你作弊了。”
良一一言不发地盯着佐里,意料之中地笑了笑。
佐里看了眼桌上放置的两个透明玻璃杯,一个水壶,一个装有两颗胶囊的药盒:“要想保证自己能顺利活下来,有毒的绝对不是两颗胶囊!服用的水也没有问题,因为是从同一个水壶接出来的水,那么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你带的杯子!你事先在其中一个杯子的内壁或是底部涂上氰化钾,只要对方喝了这个杯子里的水就会立刻毒发身亡。这样的小把戏,你竟欺骗自己,还自诩神明的帮助。”
纯优时时刻刻注视着良一的一举一动,只可惜那引爆器一直握在手里不曾松开,她找不到好机会一招制服。
“我知道你抱怨世界的不公,抱怨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犯,却为别人的错误行为承担一切苦痛,甚至承担了一辈子。但是你已经报了仇了,为什么还要牵扯上凌子,她是无辜的,你没有理由绑架她!”佐里从良一的角度安抚他。
“就是因为世道不公!所以我才要和他们玩一场不公平的生死游戏!当年,我揪住了藤峰茶作这一救命稻草,哪怕我的脸毁了,我也照样要他们付出代价!一句句对不起有用吗!我要的根本就不是赔偿!就因为年龄,就因为一不小心,他撒开了我,那个时候,他明明是个警部,却失职至此,不能为我讨回公道。而今,竟还升职成为警视正,凭什么!我动不了他,他的女儿我还动不了吗?”良一抑制不住情绪地叫喊着。
“我本想告知你地点,于十二点公布游戏规则,既然你自己找上门来,那我们不妨提前一点。”
“这与藤峰警视正何干!一切都是法律条文白纸黑字写着,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再者,你这样的游戏,还有什么玩的意义!”
“当然有!因为只有这一场,是公平的。”说着,良一慢慢走到桌子一边,端起玻璃杯,倒上水,淡定地直饮下两杯水。
佐里不可思议地望着全过程:“怎么可能!”
“我说过了,只有最后一场,是公平的。我窝囊了一辈子,前不久又查出身患绝症,这个时候不出手,怎么对得起自己?我妹妹在很久之前谈了一个男朋友,而那个人简直不是人,想在交往过程中逐渐对我的妹妹思想控制,不知不觉中被我发现了端倪,我不得已切断了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而那个人却依然死缠烂打!已经严重影响到我妹妹的生活。我自己不舒心地过了一辈子,难道还要让我妹妹走我的老路吗!我本没想杀他,没想到他自己把自己弄死了,那也就不怪我了。”
良一摇了摇手中的引爆器:“不要轻举妄动,我摁下去,也是一瞬间的事。你是名侦探,不是帮她的爸爸破获了很多案件吗?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那只能委屈你来陪我玩这个游戏了。”话音刚落,良一从身后重新拿来三个杯子,又把三个胶囊里的药剂撒入三个杯子当中,缓缓推到佐里和纯优的桌前。
“委屈你了,小姑娘,既来之则安之,一起玩吧?”
佐里立即伸手拦在纯优身前,纯优情不自禁看了他一眼。
“你不要太过分!这件事又与她有什么关系!按照游戏规则,只需我即可。”
“规则是我定的,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记住,毁容的是我,被硫酸灼伤的是我,你没有感受我的痛苦就不要说三道四,报复社会没有理由可言!听好了,三杯水,一杯无毒,两杯有毒,看看我们三个谁能拿到三分之一活下来的概率。你放心,这不是氰化物,喝下去五分钟都不会死,就算我拿到了有毒的,我也可以按下解除装置。”良一已经完全失去自我地挑衅道。
“只要跟你玩了,你就放了凌子。”佐里做出最后确认。
“是,我说到做到,三杯水空,即刻放人!”
眼泪一颗一颗地掉落,哭湿了衣襟,绝望地颤抖着,嘶哑不堪的痛哭:“我求你了!佐里,纯优,你们走啊!我没有资格让你们去玩这个丧心病狂的赌局!拜托了,听我一次话好不好啊!”
被束缚的手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能挣脱,可这也是妄想。
破碎脉搏的跳动,拼命地挣扎,双眼红肿,难以描述的无形之力,好像要在一瞬间抽干她的血。
佐里温暖地望着眼前的女孩,眼中没有一丝恐惧,尽是温柔:“没关系,人家都说,我是你身后的侦探嘛。”
说话间功夫,纯优的思绪飘向往昔种种,失去父母的痛苦,组织的黑暗生活,男孩和女孩带给她的暖阳,爸爸妈妈死而复生的惊喜……嘴角洋溢着笑意,石仓良一看不懂的笑意。
她默默拿起一杯水,趁佐里与自己背对之际,迅速倒入另一杯水中,仰头就要喝下去。
“纯优!”凌子撕心裂肺地喧嚣着。
不注意间,就在刚要碰到杯子的边缘,纯优扛不住地重心不稳,身体向后倾斜倒去。
是伊藤佐里,转身左手打在了纯优的肩膀上,迅速抢过纯优手中的杯子,想也没想直接灌了下去,没有犹豫一秒。
“啪!”佐里重重地把玻璃杯按在桌上。
“哼,真是没想到啊。”良一冷冷地自嘲道,拿起仅剩下的一杯水也同样狠心灌了进去:“说话算数,你们走吧。”良一解除了炸弹装置,叹息道:“没想到,物理爆破的知识一辈子没得到重用,最后用在了这里。”
纯优失神地愣在原地,无法接受地看着佐里的背影。
解开绳子,凌子一把扑进佐里的拥抱中,伤心欲绝地哭诉着:“为什么啊!你要我怎么办啊!”
“没事,走吧,答应过你妈妈,要把你带回家的。”佐里即使右手不能活动,也用左手轻轻拍了拍凌子的背,给予她最大的安慰。
街道上,凌子搀扶着佐里一步一步地走着,泣不成声。
纯优落寞地跟在身后,看着摇摇欲坠的背影,她再次拨通了电话:“喂!埼玉县松浦街道六丁目!能不能,能不能再快点!”
“滴答,滴答。”纯优眼看地上的血迹,心如死灰。
双腿发软,脚步虚浮难行,“等等,凌子,走不动了,让我歇会儿。”话音刚落,佐里再也坚持不住,身不由己颓然跌坐在地上,无力地靠在街边围墙上。
凌子一点也没办法地跪在身边,用手帕轻轻擦拭嘴角溢出的鲜血,紧紧握着佐里的左手:“救护车就要到了,佐里,你听我的,再撑一会儿,好不好?”
沉重的呼吸声,在死亡边缘徘徊,他说:“凌子,我,我喜欢你!对不起,这句话我,沉默了,沉默了八年。因为是你,那水和糖果一样甜,所以,没关系的,别怕。”
恍惚中,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一刻也不放手,她极力地掩饰自己的哽咽:“明天再说,明天早上,我一定打扮的很好看,我等了八年,又怎会介意再多等几天,答应我,明早,你慢慢说。”
“我喜欢你,很久了,等你,也好久了,只可惜,以后,比很久还要久了。”佐里有多少句话憋在心里,可他真的没有多少力气说下去了,他好后悔,后悔以前的自己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周身疼痛,五脏六腑仿佛在被挤压,眉头微蹙,神思恍惚,麻木。
“我从来没有,没有说过你爱哭鬼,你要是再哭,哭的话,我可就要说你了。”
嘴角止不住的血染红了白衬衫,他很疼,疼的他攥紧拳头,与他心爱的女孩只是相隔几毫米,却也不敢碰到她。
捂住心口,天昏地暗,即使是夏夜,也难以阻挡一股股寒意侵袭上来,男孩和女孩凄凉的轮廓在她眼里渐渐模糊,直到轮廓瞬间与黑夜融为一体。
哪怕我再快一秒,他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