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大学附属医院。
混着医药水味,吊瓶的滴答声,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人们常说,医院是个晦气的地方,这里布满了死亡的气息,亦有绝望,悲伤,和害怕。佐里在病服中穿梭,听到报号,敲响了骨科室问诊门。
“您好,请问哪里不舒服?”浅野医生悉心问候。
佐里平托起自己的右手,一五一十道:“右手的手腕好像动不了了。”
“在此之前是否经历过磕碰,摔跤,撞击等行为?”
佐里认真回想,却始终不觉得自己哪里有过这些失误,便摇摇头:“没有,不过发烧过一次。”
浅野医生不自觉向后靠去,道:“先拍一次X-ray,如果骨头没有受损的话,再做进一步检查。”
“好的。”
待佐里再次坐在浅野医生面前时,医生手里多出一份X光线图。衬着灯光,浅野很确定回答道:“您的骨头没有损伤,那就要考虑是否是肌肉拉伤了。”
“肌肉拉伤也算是常有的事,大概也就是肌肉酸痛,不至于我这样。我写字的时候手腕僵硬到险些动不了,考完一场试,早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听到佐里实际的陈述,不免生起一些担忧,忧心地望向佐里:“依我来看,可能,当然,概率微乎其微。”
“是什么问题?”
“我不能瞎说,这样,我会将您转到神经内科,那里科室的医生会给您做进一步检查。”
佐里不忍皱了下眉:“神经内科?”
“是的,如果不是骨头和肌肉出现问题,应该是神经引起的。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初步判断,您还是不要太在意。”
“谢谢了,浅野医生。”望着佐里的右手犹如打了石膏般悬在半空中,浅野不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希望我是胡思乱想。”
神经内科问诊室。
“您好,刚刚浅野医生已经在电话里与我说明您的状况了。我建议先做肌电图检测,体格检测,实验室检测,包括病理检测。”
佐里听到这么多陌生的代名词,疑惑问道:“我就是手腕有些问题,没必要做这么些检查吧,杉浦医生?”
“我自然希望您这些检测是白做的,还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杉浦医生点头歉意。
“好吧。”说完,就跟着杉浦医生指示在医院里做起检查。
医院走廊里,预感糟糕的佐里忽然感到一阵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不知是什么迫使他一把拉住从一旁经过的医生。
女医生下意识转头看向佐里,淡定自若相问:“有什么事吗,这位患者?”
他的感觉是对的,丝毫不胆怯地说道:“好久不见,Chanel。”
“给你机会,你却不要。伊藤佐里,你这是命不久矣啊?”Chanel不甘下风欣然挑衅。
“原来你藏匿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报警逮捕你。”佐里极力将声音压到最低,以免被旁人听见。
“藏匿?我什么时候藏匿了?我在这里工作的好好的,你拿什么逮捕我。就算当时你证据确凿,可现在呢?别忘了,我当时用的是香取原川的身份,无论是监控,机票,就连那根发簪你也没能拿到。就算我最后向你们露出真面目又怎样?你敢指控我吗?想想看,若是证人都死了,你还有能力指控我吗?”无畏中夹杂着一丝嘲讽,冷漠中含着一丝轻蔑。
“新垣医生,紧急手术!”不远的拐角处一名护士高声喊道。
“好,我立刻来!”Chanel挑眉瞟了一眼佐里,急忙跑开。
佐里呼吸愈加急促,不甘心地嘟囔着:“只能拿我身边人来威胁我了吗!我答应纯优的,我必定会做到。”
黎川高中,二年A班。
就算是高中生了,喧闹的课间仍有不少同学在嬉戏打闹,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似的。透过窗户看着自己的朋友趴在桌上眼神空洞地在纸上画画,暗自伤神的样子引起真雾的忧虑。
拍拍朋友的肩膀,弯下身子逗趣道:“画技高超的黑泽淋乃同学竟在纸上重复地画着直线,岂不是很无聊?”
“真雾,别调侃我了。”黑泽淋乃不情愿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可得打起精神来啊,毕竟艺考初试在即嘛,你是美术生,我是音乐生,你的初试时间倒还在我之前。准备得怎么样?”
“唔,还好吧。”
“看你怏怏不乐的,身体不舒服?”真雾有心问候道。
“是我妈妈。昨天晚上她好像生气了,离开家后我以为她今早会回来,可我早上起来,她的卧室是空的,我有些担心。”淋乃说的愈来愈没了底气。
真雾一手撑着桌子,细想后,分析道:“我记得你妈妈好像不太愿意让你走艺术生道路,不会是因为即将艺考的事情你们又吵架了吧?”
“是啊。说实话,一个晚上过去了,我真的后悔反驳她了。虽说妈妈以前也经常会在晚上去居酒屋独自喝喝酒什么的,但一夜未归真的少见。”
“别担心,说不定就是喝多了,住酒店去了,你不必太在意,或许今天放学你妈妈就在家煮好了晚饭等你了。”绘声绘色地安慰着。
“说的也是,我也不想再和她吵架了,毕竟我学美术已成定局。我还是等放学回家给她好好地道个歉吧。”
东都大学附属医院。
望着检查报告单医学数据,杉浦医生纠结似的缓缓放下,一声叹息憋了许久,面对如此年纪轻轻的患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出口。内心的紧张给以佐里糟糕的预感。
他不想撒谎,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开了口:“伊藤同学,报告显示,您神经源性损害,血清肌酸激酶,乳酸脱氢酶升高,有,有神经源性肌肉萎缩病理改变。”
佐里不太听得懂杉浦医生前面在说些什么,但似乎最后一句,他听明白了。有那么一瞬间,浑身凉飕飕的,甚至感到晕眩。
“所以,我得了什么病。”佐里似乎在深海底抓住最后一根海草。
“检测显示,有97.86%的可能性是卢伽雷氏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渐冻症。对不起。”
一眼瞥向自己难以动弹的右手,嘴唇下意识地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不敢去想,脑中一片空白。那个,他害怕的答案,只字间让他的心变得千疮百孔。
他没有哭,眼中是干涩的,没有泪水的印迹。冷笑打破寂静,自嘲道:“真是没用啊,想必是一次次把那些绝望的杀人犯推进深渊,给我留下的报应,我也是不经意间将自己推进了深渊。”
“这不是您的错,您不必自责,现下,您应该乐观,才能保护自己的身体。”
“我还能,活多久?”
“有很多心态好的病人就算不接受治疗,运气好也许可以支撑十年之久。”
“既是不治之症,那我还是选择放弃治疗,我不想让我短短的余生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谢谢你了,杉浦医生。”佐里稍作歉意,起身离开。
“伊藤同学,您还未成年,这件事情有必要告诉您的父母。”杉浦医生沉重地提醒道。
“我明白,我会忘了今天的事情,就当我没来过医院吧?”
带上门,在医院走廊里踉踉跄跄地走着,手里拿着一份医学检测报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