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日子平静且无聊,程荀在李承云家已住了月余,村民未见到沿河而下来找寻失踪亲属的,都觉得程荀多半是孤儿,或是已没有亲近的亲属了。
许是心生一丝怜悯,对程荀多有宽容,常报以微笑,不吝举手之劳多有照顾,见程荀沉默寡言也很是理解。
程荀大概是和这个身体越发契合了,应是这大脑里的部分记忆,他竟渐渐能听懂村民们说话,只是还有一些听不懂,不仅是方言口音的缘故,还因不同地方的用词对一些物品的叫法不同,说话方式不同。
程荀也尽量和村民打招呼,或离得近些听他们聊天,也问李承云一些东西的名字,也知道了怎么称呼李承云,虽然是另一种语言的一种叫法,可含义没差,就算是一种全新的发音,程荀开始心里还是有些抵触,因为他一开始就基本知道什么意思。
叫一个陌生人爹,还是有些难开口,即使换了一种语言,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是不叫,可别惹得不高兴了,被赶出家门去,去乞讨度日。
程荀也和其他村民家里的孩子一样,包揽了家里的部分农活,也同村里的孩子渐渐相识,常一同约着出去割草喂养家畜,或是捡柴背干树叶,也常有约着一起出去疯玩,但不敢玩得太晚,不然那些孩子免不得受责罚。
李承云似乎不爱说话,偶尔去别家做工,没做工的时候就下自家地里干活,可自家地少,没多少活干,也不爱闲着,使得地里的草没两寸高的。
即使这样还是很多空闲时间,就带着程荀去找其他活干,实在没事,就带着程荀上邻居家免费帮忙干活,这样下来,和村里大部分关系都不错,程荀也能快速的掌握当地的语言,程荀和李承云相处得也不错,虽然很少交谈。
程荀懂得当地语言后总没话找话,问东问西,后来兴许是发现李承云似乎是个闷葫芦,总是一个人默默干活,对程荀很少多问两句,过问的不过是生活日常,没问过程荀以前的经历,倒是农事方面,教得很仔细。
怎么育苗,挖土,丢肥,行距间距,覆土,除草,施肥……
虽然程荀自带有种族种植天赋。小时候也常做一些,可因生活条件的改善,父辈们也没有从前那样,做为传家之本,教习下一代做农活,就导致了程荀在耳濡目染下,多少会一些,但很多农时他是记不住的,粮食品种还是认得七七八八的。
但这里播种的作物,他是认不得的,借此机会,他认真学习,常问李承云问题,可以亲近关系,也是解决自己最低最低的生存问题,也是最低生存保障。
程荀觉得大概是自己,做事认真,家里很多事都不用李承云操心,教一次两次就会,做事也不误了时辰,李承云基本不管他,不像那些小伙伴们一样,被长辈拿着棍子撵着打,因贪玩一路打回家。
程荀能有多余的时间在周围转转,不过没走出去多远,还在这个村的范围内,没发现多少有用的东西,没法知道现在他在什么地方。
程荀也不急着去探寻,虽然现在过得很平淡,且匮乏,吃不了太饱,食物也不合口味,倒也勉强能过下去,他还不愿露头去捣鼓些什么事出来,还是先观察了解得透彻一些先。
一来,自己连语言都没掌握,虽能听懂大半,自己却难说得通顺,二来,人生地不熟的,他不想被过多关注,自己也没什么坚强的后盾,能万无一失的护住他的性命。
对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还没有初步的了解,可不敢明说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先是装作听不懂,后来了解了一点,编了个谎言搪塞过去,先安稳地生活下来,没有大问题可不能兵行险着,冒失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即使别人不会相信。
程荀发现一天的时间很长,而一年的历法只有三百四十多天。
这里富有人家的七八岁的孩童,和蓝星上十余岁的差不多,很多不满十岁都能结婚生子了,虽看着稚嫩青涩,有三十岁都可算高寿,上了五十更是古稀了,百岁老人更是传说中的存在,要是出现确认活了百岁的老人,是可以开宗立庙的存在。
这里一年竟比蓝星多近一半的时间。
时光荏苒,程荀已在这个相对平静的村寨度过了两个多月的时光,他已完全融入了这里,也习惯了这里,日子过得清苦了些,但也精神饱满。
有些像程荀小时候的时光,物资匮乏,又因还是小孩,没那么强的功利心,能找到很多耍事儿,也就不觉多么苦。
也因目光短浅,不知未来的发展,没那么多忧虑的,梦想不过是高高挂起,或是即兴发挥,大多不够优秀也不够自律,安慰自己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即使梦想不成,也会在其他领域发光发热,总觉自己未来绝不平凡。
到头来痛苦挣扎,连个小康都混不上。
一日程荀正收了半背娄树叶,用作引火之物,忽觉尿急,忙找了根大树,朝树干上撒。
撒完往下摸了一把,嗯???
另一只手也摸了上去,嗯???
赶紧低头掀起来查看,再往下摸了些,伸手按了按,嗯?嗯?嗯?
没了?不可能啊?
不是一直都在么?
怎么可能突然发现不见了呢?自己毫无发觉啊!
坐地上,弓着身子查看一番,是变小了?
不可能啊,再小也不可能摸不着啊!
这里似乎是疤痕,很淡一条,若不仔细查看,还真难发觉。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昨天都还在的,我不会是魔症了吧,出现幻觉了?
程荀又确认了几次。
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还就劈在了脑门上,劈得程荀七窍生烟。
程荀慢慢坐了下来,愣愣的坐在原地,靠着石壁,全身无力,满脸的不可置信,这突然的打击似乎抽干了他所有力气。
也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存信念,剖开打烂。
他耗费这么久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准备开始自己新的人生的时候,准备迎接自己光辉灿烂的一生的时候,准备大杀四方的时候…这无疑是折了他的脊梁,断了他的兵刃,
这沉痛的打击让程荀觉着,一切都失去了意义,这片世界也失了色彩。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于他毫无影响,他几乎快到无欲无求之境,波澜壮阔,丰功伟绩,荣耀丰碑…在他看来都是过眼烟云,这世界的色彩都失了几分,看不真切了。
这不是命运在给他开玩笑,是要将他往死里整啊,连环大逼斗啊,这一波三折,来得又恰到时候,一个比一个惊心动魄。
程荀不是一个心理素质极佳的人,上一世未经历什么大起大落,虽有波澜起伏,也都未对自己心理产生太大的冲击。
只觉艰难困苦,还未到绝望无助,信念崩塌,濒临疯魔的状态,从未觉得自己到了无路可走的状态。
程荀现在很慌,他经历过半世,这一世依旧怕死,也怕成为一个疯子,或变得心灵扭曲。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能不能控制得住,会不会情绪失控,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导致他变成一个疯子。
或者因身体的缺陷,影响到自己的内心,慢慢的变成一个,心理不健康,扭曲变形的人格,慢慢变得不像自己,最后不是自己了。
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有多重人格,可千万不要因冲击太大,因自我保护,自己人格分裂,衍生出另一个他。
他需要发泄情绪,又怕越发泄越控制不住。
于是他开始骂街,他将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一股脑骂了出来。
骂的那个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热烈的马,泥马法克,羊驼,我热泥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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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骂天骂地,后觉不对,又骂谁让他出现在这,骂那虚无缥缈的神灵,最后又骂这身体的前主人,后来也没管骂的谁了,只管乱骂就是了。
半个时辰后,程荀觉得还是很气,只是声音渐哑,变得中气不足,干脆不再出声了,心底还是不住乱骂。
程荀又在山坡上静坐了约一个时辰,见天色渐暗,强行收拾好心情,失魂落魄,无精打采的背上背篓,向家中走去。
路过一水塘,见塘中有一群鸭子在嬉戏,但见那公鸭不老实,十分不分场合,程荀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四顾无人,捡起一团团泥土石块,也顾不得是泥土还是石块,不管不顾的往那群鸭子砸去。
鸭群受惊,往对岸而去,程荀见超过了距离,没法造成有效杀伤,就只好作罢。
惺惺回家,按部就班的做完一天的事情。
程荀躺在床上睡不着,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保持理智,好去回想这其中的细节,从到这之后,到今天下午,每一次上厕所,洗澡…
从这伤口判断,这很明显有很长时间了,已经愈合得和周围皮肤颜色相差无几了,至少能有一年有余了。
程荀不相信有什么金创药能让它好这么快,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取走,又豪无感觉的愈合了,况且那东西取下来,对其他人几乎无用,不值得别人耗费如此大的力气。
或者说在程荀进入这个身体之前就没有了,程荀过了这么久,确确实实感觉到它的存在,是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感觉,那是错觉?
障眼法?如此高明的障眼之法,恐怕古今未有,若真是障眼法,那就是人们所幻想的法术吧!
可自己的意识能存在另一个身体里,并行动自如,这既然不是科学有可能实现的换头之术,这算是重生、穿越、夺舍?
这世间有法术巫术也不是不可能。
他回想着这两月来的经历,寻着这其中的疑点。
这里的村舍、道路、动物、村民、周围的山、草木……带着怀疑审视的角度去思考,甚至还考虑了地形地貌特征。
这莫不是有可能,开局全是隐藏大佬,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简单,都是跺跺脚天地倾覆的人物?
程荀没睡多久,睡得很浅,做了个梦,梦里是那片故土,那里破败不堪,已被草木所侵,也没了道路,枯倒的乱竹,长满浮萍的池塘,倒塌的葡萄架,落满树叶的水缸,丢荒的田产……
他怒力去寻和他有联系的人,去看那些山坡上的坟茔,找不到任何人,也没有新的坟头。
醒来无限落寞,空落落的却不知丢了什么。
李承云今日没出去做活,程荀边做事边盯着李承云看,希望能看出什么似的。
待做完了活计,程荀知会了李承云,便去村里转转。
程荀跟来往的村民打着招呼,一边又直勾勾盯着村民瞧,连路过的狗都要贴近了瞧一瞧,池塘里吃草的鱼看个半天,村民的房屋敲敲墙壁,又拍拍柱子,绕着村子转了一圈才满意的回家。
回家见李承云正在破竹片,准备编篱笆,拦着土地好种菜。
程荀坐在屋檐下,看了半晌,终于是鼓起勇气问道:“爹!你会仙术不?”
李承云转头看了他一眼,手中动作不减:“你说啥?”
“我说,你会不会仙术么?”
李承云皱着眉头瞟了一眼程荀:“甚球子仙术,囊个了?”语气有些不耐烦。
程荀一直默默观察着李承云:“就是那种,能在天上飞,能遁地,能隔空打物,能、能…反正就是神仙的法术。”
李承云看着程荀失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法术,你又从村头听谁讲的,我反正是只见过神仙像,连神仙都没见过,哪知道什么仙术、法术。”李承云连连摇头。
程荀却是肃然问道:“爹!若我无法结婚生子,你会要我么?”
李承云猛的抬起头:“什么?”一脸怒容盯着程荀。
“其实你早就知道的吧,其他地方我倒看不出什么,但这个家,太整洁了,太干净了!”
李承云闻此却是换了表情,含笑盯着程荀不言语。
“寻常农家怎会收拾得这般齐整,所有农具怎会每次都放在一个地方,地扫得太勤了些,家中所用的盐比村民用的好,即使是最便宜的盐,他们也舍不得像您这样洗锅,这衣服和被单也洗得勤了些,碗柜太干净,灶房、房顶都没蜘蛛网,没扬尘,您的鞋子也保持得太干净了,您的生活条件和平常的佃户相比,实在是太优渥了。”
“纵使因家道中落,为生计成了农户。家中很多东西,都不是一个佃户,所能花销得起的,还需常去给大户做工才能过活,纵使想买这十里八乡好多都没有卖的。”
“就因我爱干净了些,实在看不得家里乱作一团,吃穿用度好上那么一点?”李承云玩味儿的瞧着程荀。
程荀心里忐忑不安,毕竟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贸然发问,也会暴露自己底细,不知对方对自己是善还是恶,被人拿捏的感觉并不好。
“还因我无意听村民议论,说,看见我们在院中每顿都只能吃野菜汤,尽是野菜,碗中没几颗粮食,还说我连吃三碗,看我面黄肌瘦,吃得不好,精神头还挺足,每日上蹿下跳,常往山上跑。”
“实际上我们每日所食虽都是粗粮,但绝不是菜汤,佐以菜蔬,还是约么能吃饱,却听那有人说,您以前所食之粥,本就稀,我来了之后,菜叶就更多了,那粥就更清更绿了。”
“还说您自己生活都困难,却不知为何逞强,还要收养个孩子”。
“还有很多,都和他们说的不一样,不是他们的问题,就是您不是平常之人!”说完一脸恳切的望着李承云,希望他能给个答案。
李承云点了头“看来,你不算蠢笨,能察觉到这些差异之处,可看起来你沉不住气啊”。
“你果真是才察觉这个身体的问题么?呵呵!”李承云轻笑一声。
程荀顿感更加不安,只见李承云的眼神变了,凛冽寒冷,似要将他剖开,将他看得透彻,像猛兽正在狩猎,锁定了目标。
程荀城府本就不深,本能的愣在了那,死死盯着李承云,生怕李承云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稍稍愣神后:“昨,昨日打柴时,方才发现”。
“哼!”轻叹一口气,眼神变得柔和,“你有些紧张呐?放松,放松,再怎么说你可叫了我两个月的爹啊,虎毒不食子,况且如今你似乎没有值得我算计的,我没必要对你不利。”
李承云坐正了身体,将手中的柴刀和竹子放下,正色道:“所以你到底是何来历?如何会出现在这个身体里?”
程荀早有思想准备,但依旧震惊,他知道我属于借尸还魂?
程荀一阵踟蹰,他还没了解到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知现处于卫国的一个小县城,而这里距县衙还有四五十里。
没有完全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把自己的来路说了,不知是好是坏,虽然对方大可能不会对他怎么样。
程荀一阵犹豫后老老实实道:“程荀,SC省xx市xx镇xx村人,家中五口人…”却见李承云不知从哪弄出几张地图,长宽都有丈余,大小不一悬浮于空中。
“程荀?”
程荀见到如此景象,以前虽然在荧幕上看过更震撼的魔术法术效果,但亲眼所见,还是震撼惶恐,即使看起来平平无奇,程荀也在找那地图是不是有线拉着,微微晃头,看是不是光线原因没看见。
程荀见李承云在地图上寻找,就不出言了,也起身到地图前看起来,转头瞥见大树底下的村人,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这地图虽没有从前见到的精致,可也写得密密麻麻的,大河走向,大山名川,城关重镇,沼泽湖泊,官道航路…都有所标注,可惜程荀认不得这字。
李承云皱着眉头找了半天,忽然道:“这省和市,是何等级的地名?”
程荀想了想:“省大约同路,市约同府。”眼睛却不停的在地图上寻找比对,他在找黄河的河套,与之相对的长江,找渤海的海湾,找可能对应的山川,找海岛,海湾,这几幅地图,虽没包含大海,却标注了海岸,和海岸附近的岛屿。
程荀找遍了地图,都未见到几个熟悉的地形,有熟悉的地形,却没有对应的位置,忍不住来了一句:“这地图画得准么,测绘得准么?”
或是山川地形变化,海平面升高或是降低,河流改道。
找了半天的李承云没好气的撇了程荀一眼:“不是我自夸,这地图恐怕是这一界最精良的了。”又肃然问道“你真的只是一介凡人,从未接触过修行界?”
程荀想说,接触过,小说、电影、电视剧看得不要太多,还见过神仙斗法呢!现在只能老实答:“没有吧,修行界是什么样的啊?”
李承云却不回答,只是继续问道:“你上一世活了多少年岁?”
程荀思考了一下,换算成这边人的年岁:“约么像二十岁的样子。”
“嗯”李承云只是轻应了一声,又拿出一本书,寻找比对着,看是否是古地名。
程荀没见到他熟悉的地形,就退回板凳上坐好,小声道:“呃,这几幅地图上面好像没有,这些山川河流的位置不对。”
“啥?”看了大半地图的李承云转过头“没有?干!”将地图一收,有些不耐烦,一屁股坐回凳子上“这么说,你是此界之外的人?”声音变小“看来是什么东西将你带过来的。”
程荀被李承云盯着不敢说话,突然李承云问道:“程荀?你如今又有何打算?”
程荀讷讷想了一阵“呃,嗯~,嗯…这个,好好过完这一生吧,若是能回得到故乡去,自然是最好,这身体我自己恐怕是没指望能治好了,只希望别潜移默化间,变成一个变态就行,其他的还没想清楚”。
“嗯…”李承云点了点头“你的身体我是无法让他复原,毕竟这种事比较隐晦偏门,但让你维持男人的体态,保持住对异性的感觉还是有可能的,但那东西我确实无法让它再长出来,”李承云脸上明显有同情的神色,忽然失笑道:“你可愿继续叫我(爹)?”
(………我特么有得选么,你看起来和我从前差不多大,叫起来着实别扭,本来叫着叫着习惯了些,现在又觉得有些别扭了,咋就爱当爹呢,做兄弟不好么?
我现在好像只有依附于你,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你会法术,这法术我得学着点呐,就算学不精,出去当耍个戏法,也能糊口不是。
说不定还有可能接触到,让我重新变得完整的可能。
叫一个会法术的人爹,好像也不亏,程荀:“爹!”
李承云:“哎!吾儿就先在这陪我多住几个月,先学一下此地的文字、先了解一下这片土地吧!过些时候我带你出去走走,去见识一下这山河壮美,哈哈哈哈!”
程荀:“……………好,一切遵照爹的安排!!!”
“程荀这个名字就暂时不用了吧,。在这还是叫你李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