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还在飞快的行驶着。
但车厢内的气氛却说不出的凝重。
唐棠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了手枪握把，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后视镜。
米尔后背，黑色水蛭已有拇指大小。
大量的神经毒素产生了致幻作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堪。
金九坐在装甲车后端，平静的看着米尔身后，充当靠背的老巴克。
“说说吧，他为什么会拼死救你。”
金九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老巴克的胸膛，一针见血。
在他们四人之中，除了唐棠无条件信任金九，没有谁会对谁谈得上信任二字。
准确的说，如今的四人行的局面不过是金九、米尔、老巴克三人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制衡关系。
大家互相提防却又相互依赖，没有人希望对方的天平上多出一块砝码。
但是，现在，平衡打破了！
米尔的重伤让老巴克近乎失去了所有依仗。
全部砝码突然间放到了金九一边。
“金，这……米尔救我不是很正常的吗，刚刚你不是也开枪……”老巴克支支吾吾的说着。
像他这种人，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都会反复思考，直到寻找到最利于自己的那个点，他才会付之行动。
但现在，金九显然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
“巴克，开诚布公也许你还能活下去，我想你现在应该想明白了刚刚我开枪的理由。”
说着，金九拉动枪栓，一颗足有手掌长短的子弹退出枪膛，落在他的手中。
那意思在明显不过，如果老巴克没有让金九信服的理由，那么这颗子弹即将打在他的身上。
老巴克陷入沉默。
其实在金九对他举起枪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明了始末。
金九之所以会开枪为他争取时间，不过是在等米尔的反应。
如果他没有制衡米尔的手段，药剂分配的那一刻，死的就不应该是罗伊，而是他老巴克！
最起码罗伊还能算是一个拥有战斗能力的人，虽然这战力对于他们来说并不能算不可或缺。
可与毫无战斗力的老巴克相比，自然要强上太多。
但是，结果却是……罗伊死了。
而米尔又在最后选择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老巴克。
那就只能说明，他手中的秘密不仅仅能够制约米尔一人，而是在他们所有人都关心的药剂上。
许久，老巴克深吸一口气看着金九道：“你们都知道大家一直叫我老巴克，但你们不知道，我的全名叫巴克·阿尔法。”
说着老巴克拍着自己那条跛了的腿继续道：“那时我才三十出头，来到阿尔法发现了那颗肉瘤，很快我就发现肉瘤的细胞活性远超人类可以想像的极限，于是我把这件事报给了我的上司，阿尔法成立了，我成为了第一代营主，并且成为了代号‘活性’的副主工程师。”
金九目光也放在老巴克跛了的腿上，静静的听着。
“说真的，那时我是个优秀的生物学家，一个很好的丈夫，我和我的……对不起，说远了。”
金九摇摇头，示意老巴克继续说下去。
“‘活性’的进展很快，虽然我只是名誉上的副主工程师，但在阿尔法，我有绝对的统治权。这是我的城！我的实验！我在努力的完善他们！终于‘活性’初步完成了！”
说着老巴克的脸色突然狰狞起来：“可他们在这时出现了！那群魔鬼！他们！他们！他们竟然想要夺走我的一切！夺走了我的阿尔法！夺走了我的妻子！夺走了我孩子！夺走了我的实验成果！”
“但你选择活了下来！”金九目光再次定格在老巴克跛了的腿上。
“我必须活着！我必须让他们尝到痛苦！和我一样的痛苦！”老巴克疯狂的咆哮着。
无论老巴克在阿尔法多么呼风唤雨，可当卸下那层保护壳，他只不过是个老人，一个年过半百、心怀仇恨的老人。
金九默默将子弹放回枪膛，拉上了枪栓。
虽然老巴克的身份、他的故事听起来很有西方歌剧的戏剧感，如果还有大文豪活着，甚至可能将它写成一部精彩绝伦的现象级著作。
但……这些对于金九来说没有半点意义，甚至他之所以选择默默聆听完，也仅是出于对将死之人的一种尊敬。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甚至在许多时候，他只能在笼统意义上被称作为人。
他很想坚持底线，但为了一些目的，他不得不拉低自己的底线，直至它……消失不见。
很显然老巴克的故事并不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金九慢慢举起了枪。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金！你忘了是我在阿尔法帮你逃出来的！你不能忘恩负义！”
卸掉伪装，老巴克变得脆弱、敏感。
他喊叫着，痛哭着。
但他不知道，这些只能加快他的死亡。
扳机慢慢扣下，老巴克感受到了死神的降临。
在他脑中甚至浮现出子弹炸开他头颅时脑浆喷溅的样子。
他在座位上蠕动着，但他哪里也去不了。
终于，在撞针碰撞低火的前一刻，被怒火、欲望和恐惧冲昏头脑的老巴克想到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他竭力的大喊着：“‘活性一号’的效用不是永久的！他是有时效性的！”
金九慢慢松开了扳机，枪口再次指向地面。
这，才是老巴克活下去的理由。
“‘活性一号’虽然有很强的分裂能力，但离开母体，它细胞的半衰期非常短！”
“多长时间。”
“大概30天。”
金九再次举起了枪。
“28天零4个小时！该死的！该死的！这是理论上的最长时效！”老巴克惊恐的大吼着。
连续的高压已经让他的心里防线近乎崩溃，心底的那点秘密也慢慢被金九挖了出来。
“你能延长半衰期？”
“是的！我可以！我掌握着‘活性’一对DNA的秘密！这也是我为什么可以在阿尔法活下来的原因！”
“做给我看。”说着，金九将脚边用来盛放药剂的黑色铁箱踢向老巴克。
“不！我不会做的！想要我延长半衰期，你必须先带我活着……不不不！该死的！不要再拿枪口指着我了！没有设备我什么都干不成！我需要设备！哪怕是几个简单的试管也好！拜托！快把枪放下！”
当金九再次举起枪，老巴克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车厢里传来一位老男人痛彻心扉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