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季的雨就像个心急而又技拙的画家，匆匆下完一场，便将整个世界涂抹成“单调”的绿色，而其中偶尔点缀的红黄蓝靛紫估计也只是这家伙临走时随意挥洒作下，否则如何能解释这些美丽绚烂的色彩只集中在这山脚路边？

　　而这条被信手挥毫而成的美丽路上，正有一支人数众多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一路朝南而行。

　　这支是冬岭镇的“扫货团”，目标是——阿格拉斯。

　　没错，又是那个布满了瘤鼠、掘尸蟑螂，还有......一大堆秘密的废城。

　　之所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再次前往阿格拉斯，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原因在于：

　　首先是外因。和新波士顿商会签订的电动车合同离交货期越来越近了，但被之前荒匪突袭给打乱了生产计划，接下来又是一段耗时费力的重建工程，如今已经落后进度一大截。更见鬼的是生产材料也快告罄了，虽然派出过几波人过来搜集材料，但之前建电站的时候已经淘过一次了，再怎么刮地三尺都难凑齐合同交货的用量。既然城市外围的资源已经被“舔”得七七八八了，那就不得不往城市里头去找找有啥好“啃”的了；

　　其次是内因。这一次的“奴隶解放”运动成功地给镇上增加了两百多名的自由居民，但自由的人格并不代表自由的生活，相反，这些获得自由的“新自由人”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金盖只是一般等价物，在冬岭这种半封闭的环境里，物资都是有定数的，新增加的人如果不想分薄原有老居民的资源，那就只有向外伸手。而在这方圆百里，能够给予这种“白嫖待遇”的，也就只有阿格拉斯了。

　　其实从深层次的角度来思考，这两个原因是共通的，就是现阶段的物资科技水平已经跟不上人们对于生活和生产的需求。在现在这个世界之所以还存在奴隶社会这种原始社会形态，除了某些人为的阶级观念作祟之外，最主要还是因为现今这种低效的社会生产力所决定的。

　　拿冬岭镇来举例子，每家每户就那么几亩薄田，一年过半的时间都是寒季，早晚两茬庄稼还得听天由命，再加上伺候一些菜瓜，养伤几只鸡鸭，也就刚够温饱而已，如果碰上些什么狗屁倒灶的坏天气或者疾病，运气不好的话怕是一觉睡下改天醒来家里就得少了几个。之所以艾郭第一次被弗吉问道对冬岭镇的印象时用了“死气沉沉”这个词，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这种低水平的生产力环境里，一个人最大的努力也只是能保证“活着”。

　　但社会要进步，镇子要发展，而镇上的居民又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劳力的时候，就只能转向剥削奴隶了。如果没有这些奴隶“奉献”出全部的劳动所得，镇上的大门围墙这些基础建设谁来干？镇上公地里的烟草谁来种？镇上的水电站谁来盖？人要有盈余的热量才能长胖，同样的道理，社区也需要有盈余的生产力才能够壮大。

　　其实像冬岭这种像长工似的使用奴隶，主要只是用于公共建设的已经算很“仁慈”的了，绝大部分的居住地常见的模式就是哈德镇的样子，就连个人必要的生活生产都完全依赖在奴隶身上，可以说是整个社区都是爬在奴隶身上吸血而活。

　　把话题带回到如今的冬岭镇，艾郭的到来意外地打破了这种低效的生产模式，电力和机械的重现不仅带回了久违了的文明气息，同样也“硬生生”地掀翻了整个以剥削奴隶为基础发展的社会模式。最直接的体现，如果卖烟草和电动车的钱，镇上又怎么给居民们发奖金？没有了奖金，奴隶们又哪来的赎身钱？

　　而如今增长的人口和迫切的生产需求，又反过来要求更高的生产效率和生产力，也就因此有了今天的阿格拉斯之行。

　　为了这次的阿格拉斯之行，冬岭镇上下可是牟足了劲做足了准备，不仅出动了超过两百人的庞大队伍，配备了整整五十两牛车、马车，如果不是这次荒匪“支援”了那么些好马，恐怕都凑不齐这个数。甚至连缴获的那辆悍马也开出来了，司机还是马夏尔，反正现在镇上除了艾郭，也就数他开得最熟手了，而且刚从商队那买了好些汽油，春麦也种下了，偶尔充一下阔佬也是可以的。

　　不仅在人员、车辆和后勤上做足了功夫，就连武器也装备到牙齿。荒匪这一回倒是做了一次“搬运大队长”，不仅送来了马匹和车辆，还留下了一堆的枪支弹药。就不提那挺连着悍马买一送一的M249重机枪了，就光是战后收缴的那一大堆步枪手枪，全都是军用级别的好枪，比起冬岭镇原先自有的那些民用老货，简直就是鸟枪换大炮。难怪听说平时冷着一副别人欠他十个八个金盖脸孔的塞纳先生在清点完物资之后，一个人关在库房里笑了整整一个小时。

　　不仅如此，除了常规武器之外，针对瘤鼠和掘尸蟑螂，冬岭人还特地为它们准备了专属“见面礼”：燃烧弹和农药。前者在上次面对荒匪的战斗中已经展示了它的实力，这次对上天生怕火的瘤鼠，绝逼让那帮小怪物吃不了兜着走。原本艾郭还想着做个火焰喷射器的，如此一来堵住鼠洞一喷就能一劳永逸了。可惜经过试验后，没有任何一根枪管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温度，所以只好作罢；而至于农药，则是艾郭想起上一回那个神秘黑衣人带领自己和马夏尔脱险时驱赶掘尸蟑螂所使用的粉末，那种气味和有机磷农药非常相像。这一回车上装了足足四大桶，估计足够整座城的虫子喝上一壶的了。再说就算农药的法子不起效，光凭这整整几车的燃烧弹，艾郭也有胆在天黑时往城里闯一闯。

　　有人有车，有枪有弹，这一回的阿格拉斯之行无论从里到外，自上到下怎么看，都是稳稳妥妥毫无意外的。可即便是这样，从第一天出来到今天，艾郭的眼皮还是不时在狂跳，原因就在于——吉赛尔和朱莉一起都来了。

　　艾郭虽然是情场初哥，但不是情场弱智，他当然能看得出两个女人对自己都有意思。平心而论，他自己还是稍微偏向吉赛尔多一丢丢的，毕竟是一路患难过来，而且在这个外表硬朗但内心柔弱的女人身上，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就是那种以前最俗的网剧里所描述的两个人即便相对无言，单是背靠背坐一上一整天都会很满足的感觉。而朱莉却恰恰相反，这个小姑娘虽然外表柔美可爱，天真烂漫，但在感情上却如同她的脾气，直来直去一往无前。她对艾郭的关心和帮助，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

　　艾郭稍稍偏头往身后看去，吉赛尔正乖乖坐在马车背上，和马夏尔的妹妹聊着天，而朱莉则是骑着她那辆风骚的奥古斯托压着车速跟在马队身边，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飞舞发亮。两个女人心有灵犀地忽然转头望过来，一个开心地笑着，一个大力地挥着手，而艾郭——

　　我擦，肾又疼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