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云辉阳车祸前半小时),NJ市,夜幕下的湖南路。霓虹闪烁,行人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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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啊?哈哈哈哈……那也太丢人了吧?”短发姑娘咧嘴大笑。
“我说白兰蒂同学,请你声音小一点,我们是在大街上好吗?”长卷发的姑娘蹙眉提醒。
“别人又不知道我们在聊啥,管他那么多!哎,金阿姨怎么会介绍你跟这种人相亲啊?开个破宝马5系就敢冒充有钱人,这哥们儿见过有钱人吗?而且相亲吃饭没吃完的还要打包带走,我也是醉了。”短发姑娘一脸的鄙夷。
“哎呀你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我就是去吃顿饭,哪里是相亲了……你还不知道我妈啊,我敢说不去的话,她不得天天啰嗦没完?过两天还有饭局,母上大人说要亲自来南京一趟!你哪天要是看见我疯了,那一定是被我妈逼疯的……”长卷发姑娘脸上写满无奈。
“嘁……这不是相亲是啥?你们家那位要是知道了……”
“你可千万别告诉云辉阳啊!他肯定要误会的。但我妈安排的饭局我要是不去,她就会去找辉阳的麻烦……我想让他专心工作,早点买了房子和我结婚,我妈不就没话说了?”
“我看你真是操心的命。”
两个女子逛街累了,找了家奶茶店坐下来,那卷发披肩的姑娘,正是云辉阳的女友陈北燕,旁边短发的那位则是她多年闺蜜白兰蒂。
白兰蒂喝了一大口红茶:“哎——渴死老娘了。逛了一大圈,没看到一件种草的衣服,现在这些辣鸡设计师还行不行了!”陈北燕笑道:“少奶奶,你老人家一向都是去香港日本买衣服的,哪儿能看得上这些街边的专卖店啊?今天本来就是陪我闲逛聊天的嘛!”
白兰蒂突然认真地说:“燕子啊,我看你们两个的约定,也就是说说而已吧……要是他买不起房子,你还真舍得跟他分开啊?你俩在一起都几年了?”
“唉……我妈催得太紧,他这几年又颓得很,只知道玩游戏,要想让他从那个事情的阴影里走出来,总得给他一些压力才行……”陈北燕喝了一口蜂蜜柚子茶,“而且我的这个方法已经被证明是成功的了。”陈北燕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首饰盒,打开后,用得意的小眼神瞥着白兰蒂。
盒子里面是一枚造型独特的银戒指,雕刻着复古的花纹。
白兰蒂拿过来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还给她,笑问:“这就是你说的订婚戒指啊?这小子也太抠了吧,一个这么寒酸的银圈圈,就想把我们家燕子给预订啦?”
“只是订婚嘛,钱应该先攒着买房子呀!再说,他原来最反感求婚什么的,现在进步已经很大了好不好。”陈北燕摩挲着那枚银戒指上的复古花纹。白兰蒂撇了撇嘴:“也就是你才这么傻,没钱没车没房子,还跟了他这么多年。要换了是我啊,有这么个穷得叮当响,长得又不高又不帅的男朋友,我早就给他一脚踹回姥姥家了!”陈北燕手撑着脸颊,看着街上的霓虹发呆:“他是真的对我好。而且这叫做潜力股啊,你没看见过他以前认真做事的那种专注样子,全身像在发光一样……”
白兰蒂用一个白眼回应了陈北燕的择偶眼光:“差不多得了你,从大学开始我就听你说过不下八百遍了……我只知道,是金子也总会‘花光’的,现在南京房子什么价位啊?就算他现在打两份工,到年底还不是一样买不起房?”
“我相信他一定会有成就的……”陈北燕一脸不服气,“看得出来他这半年改变很大,做了兼职又戒了游戏,好像把以前那种做事的专注找回来了。虽然他不是白马王子,但一定会是我的那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云来娶我的……”
“你放过我吧,这都是哪个朝代的台词了……”白兰蒂点了一根薄荷爆珠的ESSE,白眼快翻上了天,“别忘了,那个说这句台词的女人,最后被牛魔王捅死了。”
青色的烟雾氤氲,缓缓升腾,折射着街灯和霓虹。
柔软的青烟慢慢消散在夜色里,陈北燕没再说话,看得出了神,想起那碗面汤上蒸腾的雾气。那年冬夜里寒风萧瑟,她和云辉阳在游乐场玩了一整天准备回家,街边小吃摊的汤面香味让两人顿时饿得不行,但全部的钱只够买一碗面,于是就轮流吃。云辉阳吃了几口就说饱了,把面推过去看着她吃,然后就听到了他肚子饥肠辘辘的巨响,两个人忍不住笑作一团。
那碗面的味道其实平庸至极,却是她记忆里最香的食物。等多年以后跟孩子们说起这些趣事,不知是怎样幸福的一个画面……回忆着往事,憧憬着未来,陈北燕眼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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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NJ市,鼓楼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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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辉阳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被头顶灯管刺眼的白光晃得赶紧闭了起来。他慢慢坐起身,适应光线后,发现自己在一张浅蓝色的病床上。
旁边的小护士看到他醒了,还自己坐起来,惊讶得嘴张开半天愣是没合上。
云辉阳四下打量了一下,问道:“这是哪儿啊?”小护士一口东北腔:“大哥,你在急诊室啊!鼓楼医院。你居然能说话?这确实太不科学了……”云辉阳有点莫名其妙:“我长得像哑巴么?”小护士没理这问题,凑上来问他:“大哥你觉得哪儿不舒服?肚子疼不疼?手脚能动不?有想吐的感觉不?”一连串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打过来,直接给云辉阳砸懵圈了。
他看看自己的双手双脚,又挨个儿动了一动,说:“都挺好的啊……好像没少什么零件,也没发现哪儿疼啊。”
小护士难掩兴奋:“哎呀我去,太神了!大哥我跟你说啊,你呢,之前休克了,严重车祸。120送过来的时候说,现场撞你的那辆卡车,车头都变形了,电动车零件儿、车轱辘、玻璃碴子啥的满地都是啊……你被撞飞出去起码有二十多米。那担架员说,刚到现场的时候,以为肯定是直接拉太平间了……”
云辉阳听得莫名其妙。他挠了挠后脑勺,这才慢慢地回想起来,刚才自己好像是被车撞了。
小护士依旧兴奋地喋喋不休,像是在讲单口相声:“大哥你是不知道哇,他们把你送来的路上不是按流程急救吗?结果发现你除了失去意识,所有生命体征统统都正常!也没发现明显骨折和外伤,连擦伤都没看到一处,如果不是看到你昏迷了躺那儿,身上衣服裤子都擦破了,现场又没有其他人在,那小伙还以为救错人了呢!”
那小护士一口气说了一堆话,云辉阳其实记住的只有一句——“现场没有其他人”。
他心想,这下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