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单身,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女儿,但你车上,后排的地毯下面,却发现了这样一个,很明显是小女孩才会有的发夹,这是从哪来的?”卫燕飞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到最后基本就是在质问他。
“我……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说不定是今天那个走丢的小女孩落下的!你们……你们不会就凭一个发夹就想说是我拐了人吧!你们不能这么冤枉我啊!”
看着他们开始一段没头没尾的争执,云舒舒却还没从卫燕飞进来后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她确实没有想到,事情的转机会来得如此突然。
以至于,云舒舒甚至眯起眼睛,努力向前凑去,想仔细看看卫燕飞手里拿着的发夹,还带着些许疑惑地嘀咕,“这……是囡囡的吗?”
这孩子可能还有些缺少心眼,赵白不动声色地在卫燕飞的遮挡下踢了一脚云舒舒的鞋子。
“啊……”
“啊——啊!对!这是囡囡的发夹!我就说你是个老变态!还不老实交代!你拐走那么小的小女孩干嘛去了!”幸运的是,虽然云舒舒没有大人的心机,但是比较灵性,比较通透,一点就明白过来了,立刻站起来给卫燕飞帮腔作势。
“你们!你们……”宋先生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人合着伙像在唱双簧一样,脑子都乱了,双手上的手铐连着细链在固定着的桌子上拉出叮铃咣当的响声。
“你们这是……钓鱼执法!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要栽赃我!我没干过什么拐卖小女孩的事!我不会承认的!你们休想蒙我!”
陈情旁观了一小会儿这场闹剧,转过头来用眼神示意赵白,还有没有更多的试探手段?
赵白手中握着手机,似乎在与谁联系。等了一段时间后,云舒舒都觉着这么来来回回复读没啥意思了,他才站起来,走到卫燕飞旁边,将手机出示给宋先生。
“宋先生,你看看,这是你的车吧。”
“这是我刚才让外面的警察传过来的监控,就是卫燕飞他们从你的车后排那里找出发夹的监控视频,证据确凿哦。”
“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很好奇,希望你能为我解答一下。请问,为什么你在被云舒舒找麻烦,并且发现她不是普通人后,没有选择向海燕的警察求助,而是闷着头开车逃跑呢?或许说是逃跑不太准确,但我查了一下,你从上高架桥后,一路开车将近二十分钟,途径数个下桥车道,几乎跨越了四分之一的海燕,有非常多的机会找一个派出所,可别用什么怕路途堵车被追上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当借口。”
看完视频后,宋先生的表情就很明显地出现了“真实”的慌乱,他的眼神左顾右盼,透露出不可置信,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面对赵白的问题也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我……我……我只是……”
“别我我我了,如果你不想老实交代,倒也还有个法子。”赵白收起手机,没有让宋先生看见这个视频是谁发给他的,然后他后退几步,靠在与宋先生正对的桌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开口劝他,“到现在这个时候,我想你也能意识到我们不是普通的警察,换而言之,我们的权限确实要稍微宽一些,所以呢,等一会,我的同事会带你去做一个非常详细全面的身体检查,如果你的身体里有特殊的情况——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是怎么一个特殊法,到时候就算没有确切的人证物证,你也会被我们逮捕。”
“毕竟,觉醒者的事,暂且不会通过正常审判流程,到时候只要随便找个罪名就可以了,欲加之罪,你懂的。”赵白笑谈间看着宋先生的表情一点点由惊骇变为绝望。
卫燕飞与云舒舒在旁边面面相觑,卫燕飞甚至喉咙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然后就被陈情“不用力”地踩住他的脚,硬生生把他到嘴边的话塞了回去。
云舒舒是比较惊讶特理局的人居然会这样“不讲道理”,卫燕飞则明白,赵白可能还是在诈唬这个宋先生,就如他刚才出的歪主意——伪造宋先生拐卖囡囡的证据——一样。
只是卫燕飞第一次认识到,赵白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从一个普通人到加入特理局,这才多长时间,不仅平时里的任务流程渐渐驾轻就熟,甚至开始无师自通一些钻空子的小手段了。
在几个人内心不同的想法中,审讯室里一时陷入漫长的沉默。赵白也没有着急,他在等宋先生解答他提出的违和点,如果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答复,那么少不得,这个宋先生得去研究所走一趟了。大不了检查出来万一真是清白的,赵白就给他赔罪,顺便也替云舒舒的莽撞给宋先生认错。只要嫌隙没洗清,那么宁可抓错,也不能在如今强制觉醒的实验品越来越危险的时候放过一个。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忽然,一连串低沉的笑声响起来,沙哑的声音中有些神经质的意味。
是从刚才仿佛陷入绝望深渊后低下了头的宋先生发出来的。
他微微低下头,让被铐住无法抬起的双手能够到面部。接着,宋先生摘下了眼镜,用力揉了揉面庞再戴上。
由于今天一连串的事件,原先被发胶固定好型态的头发有些许散乱,于是,他的双手直接插入了头发中,将职场精英人士的背头发型彻底抓乱。
等再抬起头,那个像是被冤枉的好人宋先生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双眼中密布血丝,嘴角咧开,笑得颇为癫狂失态,仿佛精神病人一般,歪着头看着他们的宋先生。
“哎呀呀,我还真是运气不好……随便找个猎物,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麻烦的小丫头……”
“不过我确实一向都不是个好运的人……否则,也不至于觉醒了,还是个没什么用的能力……连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都打不过……呵呵呵呵呵呵……”
他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划过,从王莽,到云舒舒,到卫燕飞,到陈情,最后停留在赵白脸上。
“你们……就是那个把我们当小白鼠的人说得,狗腿子?”
“算是吧,所以你是承认,你喝下了强制觉醒药剂,并且也是你拐走了囡囡?”赵白没有露出多么惊讶的表情,他一直都保持对宋先生一半的怀疑,最多也就对前后如此大的反差默默感叹一下。
“我也不懂什么觉醒的……反正我就是一个得了绝症的短命鬼,然后抓住了一根稻草,快要溺死了,有什么能抓住的就要抓啊。”
“你知不知道,你喝的那种药剂,有非常大的副作用,基本喝下去后,寿命就不足几个月了。”看见王莽重新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后,赵白就开始问一些重点的问题。
“啊哦,我是知道的哦,不过小伙子,话不能乱说,最少我是安然地活过了一个多月。”宋先生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盯着赵白发出尖锐的笑声。
“活过了一个多月?你不是最近才被选中的实验品?你为什么能活这么久?”赵白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宋先生是在鹰钩鼻男人袭击过韩秉文后,才诞生的强制觉醒者,却没料到他是那么早就强制觉醒的实验品,这么算来,他甚至要比陈正道那群人,还要早成为强制觉醒者,可是这么一来,为什么这个宋先生仍然活着?
这个疑问从赵白的脑海里闪过,突然,他抓住了一道灵光闪现,“你的能力是什么?你能活到现在是不是跟你的能力有关?”
“呀……问这么多问题……”
“可是……小伙子呀……”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宋先生向前极力地探出上半身,歪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拖长声音,露出一副挑衅的面孔,说完后,又猛然缩回身体,然后靠在椅子上发出癫狂的笑声。
赵白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得出来,宋先生不是在演戏,装疯卖傻也不存在精神病不被追究的可能,那也就是说,现在这种模样,恐怕才是宋先生隐藏在日常面具下的“人性”。
他没有严厉或是急迫,而是微微弯下身子,两只手抵住铐住宋先生的桌子,慢慢地凑过去,一直到两人的脸几乎不到一根食指的距离,轻声细语地问他,“那你是想主动坦白……还是想……等一会之后被迫坦白呢?”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在一个酣睡的人耳边呢喃,害怕将人吵醒。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宋先生的笑戛然而止,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等到赵白重新站直,宋先生才收敛起僵硬的笑脸,又换了一个姿势,手腕被铐在桌子上,身体横躺在那么一张小小的座椅上,慵懒地说,“好吓人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你猜的没错,我的能力确实是让我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但我喝下药,觉醒之后,就能感觉到我身体的情况,内脏在飞快地衰竭,甚至比我的癌细胞扩散得还要快,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可能活不久了。”
“结果没想到,我觉醒出了一个,嗯,算是擅长吃东西的能力吧。我发现我吃下任何东西,都会产生一些,食物原本不具有的效果。最明显的,就是我吃下任何东西,都能减缓我身体崩溃的速度,甚至有些改善,只是不同的食物,效率不太一样。”
“运气就是这么爱跟我开玩笑,一个绝症的人,为了活命做了小白鼠,却由于实验大大缩短最少还有个几年的命,最后觉醒出的能力,又成了我真正的救命稻草。你们说……这是不是surbr /rise!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白有些头痛的捏了捏眉心,跟精神病人交流实在太费神了。
“可是好像我这种人,老天爷还是不待见我。”
“你看你看,我都没活够呢,就遇上你们这群人。今天被那个小丫头片子打得时候,我就隐隐有感觉,可能要有大麻烦了。”
他说着,又翻身好好地坐回到椅子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云舒舒,“还想着蒙混过去,结果,你一说要检查我的身体情况,我就知道应该是躲不过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宋先生喜怒无常,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能流出眼泪,哭得真切。
云舒舒只感觉到浑身汗毛直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变态啊……那什么陈正道,给他提鞋都不配。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恶心感,努力让自己不要夺门而出,坚持地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
“你还没好好交代,你把囡囡藏哪去了!”
“囡囡……嗯?是谁啊?”宋先生摇头晃脑,靠着椅子思考了半晌,才想起什么来,“哦,是不是前天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哎呀,长得可嫩了,就是一直哭着要奶奶……”
“对!你把人呢?快还回来!”云舒舒顿时有精神了,一拍桌子,大喝道。
“还?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云舒舒的话像是让他想起什么可笑的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抖动得手铐与细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一直笑了几分钟才停下来,然后,宋先生望向云舒舒,目光中透露出无限的向往与眷恋,“啊,你们知道,年轻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吗?青春,有活力,不仅身体充满了精力,就连心灵也是那么的美好与单纯……”
他像是一个梦中的人一样说着,双眼没有焦点,发散着,追忆着。
“那个小女孩呀,还是还不了了,不过她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时间静止了一瞬。
所有人的身体都僵住了,紧接着,一股庞大的气势瞬间将整个审讯室充满,这种气势甚至化为了沉重的气压,将宋先生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审讯的桌子上。
不,比那更可怕,钢铁打造的桌子开始扭曲,气势压迫着钢筋铁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将手铐与桌子连接在一起的细链也被压得粉碎,可是宋先生,却没有逃跑。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PS.四千字,算是昨天今天两章合一,不过下午我再发一章,断章好难啊,每次写完就会发现比自己预想的要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