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给着庞清田答复,段治平手里也没闲着,从旁边的行囊之中拿出了一条楚妍涵忙活了一整天弄出的绣帕。
从折扇转变为绣帕,段治平所想的无非是可以让词句卖的更加叫坐,却未曾想到这事却无比麻烦。
现在的段治平并非是往日的穷汉,丝线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固然不是什么问题,但这制作周期实在是长的有些不太尽人意。
当初段治平想到这法子正是看中了楚妍涵的绣工,但这一条绣帕就要让楚妍涵什么都不做忙活一整天。
他也清楚这种玩意儿一向是慢工出细活,就算急也急不来。
更不用说他作为一个大男人,当街兜售绣帕这事就算是想想都觉得有些羞耻,还未见到庞清田之前,他还有些担忧这条绣帕若真的卖不出手怎么办……
现在人家找上门,不光了却了段治平的担心,更落了个人情在手,也算是双喜临门。
“我竟然有这种好运气?”
庞清田闻言也颇为惊喜,赶忙从段治平手里接过绣帕开始端详起来。
这一首《如梦令·昨夜雨疏凤骤》也算是千古名词,段治平显然也不怕庞清田不买账,当做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喝酒吃菜。
直至自己从饥肠辘辘吃到了个半饱,庞清田这才从词中的映像中回过神来,看向段治平也多出了几分感慨。
“真是没想到,段先生上一首词豪迈奔放,极重家国,这一首却能婉转清丽,侧重女子心事……”
“能将两种风格轻松的信手拈来,我这辈子都没听说过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庞清田没读过多少书,这种夸赞对他来说已经用尽了自己这辈子学到的所有,在这种赞许中段治平虽看似面无表情,可心底里除了些许的欣然,但更多的反倒是惭愧。
这些东西虽出自自己之手,但却并不是自己写出,现在拿出来就是拾前人牙慧而已,实在当不起这种称赞……
“咳,拍马屁的事情以后再说,庞大哥只需告诉我这首能不能过关就够了。”
“瞧兄弟你这话说的,我都把这词快夸上了天,这要是再不能让人家满意,那我不成了没事消遣先生的泼皮无赖了吗?”
庞清田笑着开口的同时,手里也拿出了几钱银子,生怕段治平反悔似的就想塞给人家。
眼下即将有一大笔银子入账的段治平,要是之前或许还能对这几钱银子多看两眼,现在这点钱对他来说那完全是入不了他的法眼。
庞清田无疑也发现了,自己推出去的银子段治平碰都没碰,还以为这人不知道啥时候改了性子,不在乎这些钱了!
但当他抬眼直直的撞见段治平那极为腼腆的笑脸和伸出来的一根手指时,那紧随其后的话让他彻彻底底的傻了眼。
“这次既然是绣帕,那价钱也不可能同日而语……”
“我看庞大哥你诚心实意,那我也不为难,这首词一两银子!”
在段治平眼里他和这衙役说到底可没多少交情,纵然之前二人之前有交集,可在银子前被铺平了。
自己即将到手十来两银子自然不假,但做生意那可都是一码归一码。
庞清田既然急着去要,除了他段治平以外旁人又拿不出这个水平的词句,在价格上段治平显然也不会留什么余地。
“段先生……你这是不是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上次那折扇不过区区几钱,如今词句绣在这丝缎上就翻了几番,哪有这样的道理!”
发觉对方有些炸毛,段治平心中早有说辞,当下便皱眉解释起来。
“庞大哥这话说的可就坏了交情,你看看这绣工,那可都是我托村里的绣娘仔细绣出来的,这手工费都得几钱银子!”
“而且作词这事儿,大多都讲究一个心境,要是我心情不畅就算庞大哥你急也急不来,今天你正巧撞上那可是行了大运。”
段治平好歹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好青年,按他之前的性子绝对不会因为这钱的事儿和人斤斤计较……
但现在他当家做主,柴米油盐都得靠自己一个人赚,为了能让自己和楚妍涵过上好日子,他也只能在这上面玩起了心眼,哪怕是费劲唇舌都无所谓!
总之一句话,做买卖没问题,但价钱上没商量!
段治平好歹也读过书,更何况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要比庞清田油滑多了,不管真的假的只管将自己的难处都抛出来,至于能不能引起对方的共情,那可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
他可不相信庞清田一个粗人,能够看得出来这绣工的精巧和文辞的瑰丽,反正只管往贵了说,总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动起恻隐之心。
而庞清田一听仅仅是请绣工都花了几钱银子,自己拿区区两钱银子打发人家那显然不合适。
更不用说这词句即便是他都能看出不凡,这要真的让读过书的人细细琢磨一番,只会愈发感觉段治平的不凡,一时之间显得为难了起来。
段治平见庞清田沉默了半晌,自知火候已经大差不差该是自己泼油的时候,当即伸出手将庞清田手里的绣帕拿了回来……
“罢了,既然庞大哥觉得不妥,那这买卖干脆作罢……”
“之后恐怕很长时间我都不会来城里做买卖,这么一来庞大哥只能去请那些整日场合诗文的名士求词喽。”
段治平这最后一步棋无疑是一根钉子楔在了庞清田的七寸上,逼得他当场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后由生怕段治平反悔,一把便将绣帕给夺了回来。
“成成成!一两就一两!”
“我历来不喜欢城里那些舞文弄墨的书生,现在又要我向他们低头,简直痴心妄想。”
庞清田一边嘟囔之余,手上不停地将绣帕叠好放进了怀里,足矣看出他对这玩意儿何其重视。
可随着他转念一想,人家为了求自己办事儿特意摆了这么排场的一桌,结果到了最后反被自己算计了一通,心里反倒有些不忍之余也多了句嘴。
“庞大哥不用觉得亏,没准这次交了差之后不光能把扇子拿回来,托你的姑娘说不定还得多给你些赏钱也说不准。”
“那我能便宜这丫头?”
“那丫头本就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来求词,现在东西也拿到了,只要我把扇子拿回来那丫头要不给我点好处,这词就算白送她大姐我也不会便宜了她!”
听到这话,段治平险些又是一口酒水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