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段治平和他不过是见了第二面,但仅凭庞清田那日当铺之外主动示好,他就大抵摸到了庞清田的脾气。
身为官府衙役,竟能当着诸多外人的面主动给自己赔不是,就能看出这人本性不坏。
而当日与自己的误会,不过是多年在官场之中被打磨的没了锋锐,外加不少平头百姓的吹捧,让他一时间有些飘飘然而已。
对这种性格的人,段治平先不论他身份如何,自然也有结交的意思,更何况人家好歹也是官家的人!
自己今后入城的机会可是不少,要是仅靠这区区一把折扇就能打点了关系,那自己今后在城中办事也会方便许多。
“这……恐怕不合适吧?”
段治平这么大方,搞得庞清田一时间也有些不安,可迟疑许久之后始终没有将这折扇交给自己,段治平就能看出这事儿有戏。
“不过一把折扇而已,又值不了几个钱,要是庞大哥实在过意不去,那不如给我安排个好地方叫卖,只当这是一桩交易不就完了?”
段治平看准机会嘿嘿一笑,当即说出了自己的难处,不由得让庞清田恍然大悟。
这一大早上进城的大多都是为了做生意,有谁会为了耽误养家糊口,特意在这城门跟前晃悠?
想到此处,庞清田脸上爽朗一笑,颇为随意的摆了摆手道:
“这有什么难,我今儿得了这首好词,你又肯相让,我自然要把这事儿给你办的妥妥贴贴的!”
话一说完,庞清田当即吆喝了一声,那刚刚还在告示之旁看护的两名衙役听到动静立马便赶了过来。
“庞大哥,有啥吩咐?”
身形略壮的衙役笑的也颇为憨厚,那熟络的模样仅仅一眼段治平便能看出他与庞清田关系定然不错。
“在这告示旁清出一块地来,给我这新认识的兄弟支个摊位!”
手中把玩着折扇,庞清田不假思索的开口,惹得那两名衙役一时间也面面相觑。
衙门里人尽皆知这庞清田最不喜的就是那些舞文弄墨、故吟风月的读书人,怎么今日竟然结识了这读书人做兄弟?
“大哥,事儿固然不大,可这衙门里的规矩想必大哥你也清楚……”
“此处告示本就是为了让人传阅,衙门严禁商贩在此支摊,这万一追查下来的话,咱们兄弟怕是不好交代!”
听了庞清田的吩咐,那刚才一脸憨厚的衙役,二话不说便赶忙回去清理起了告示旁的空地,显然对庞清田的要求并无二话。
可那另外一人显然是有些忌惮官府的追责,一脸迟疑的提醒反倒是让庞清田眉头大皱。
“怕什么,县衙里的那帮人整日就知道窝在后衙花天酒地,哪里有功夫来巡街?”
“再说你们这帮人平日里惹了祸,哪次不是我来扛的,要是衙门真的知道了,一切罪责我来扛!”
庞清田这么大包大揽,那好意提醒的衙役登时就没了二话,无奈耸了耸肩回身便去帮忙。
段治平见状不由得挠了挠头,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这庞清田三十来岁的人,却只能在官府之中干个衙役了。
“官衙尸位素餐之辈当值,衙役之间反念兄弟情谊,怪不得这世道会变成这副模样!”
段治平心中暗叹之余,庞清田却忽的一把将段治平拉的近了些许。
正当段治平错愕时,却发觉自己掌心忽的多出了几个铜板,这才察觉了什么一般看向了庞清田。
“我虽没什么文墨,但也知道用这小小的方便,换一篇妙词实在是赚了大便宜,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昨夜和兄弟们喝酒剩的银子不多,你今日是做生意的,本就图个吉利,怎么能让你吃亏,收下!”
低头瞥了一眼手里多出的几枚铜板,段治平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得对着人家笑着点了点头,知晓此刻若再推诿会驳了对方好意,只好先行收下。
见对方没有二话,也并无那些往日读书人身上的矜持,庞清田心中对段治平的好感又平白增添了几分,二人就这么当街开始攀谈起了家长里短。
片刻之后,待那两人将地方收拾出来之后,庞清田便知会了段治平自己尚要巡街,随即便带着两人自顾自的离开,留下段治平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离去。
捏着手中那几枚铜板,段治平顿了许久这才无声的笑了笑,心中颇为感慨:
“岳帅,果然不管何时,您这一腔奔放豪情终归是能让无数人为之敬仰啊。”
……
有了庞清田的好意,段治平占了这告示旁得天独厚的位置,不光解了他心头难处,更连带着让他的生意也逐渐有了起色。
这城中百姓平常闲着没事,总会在城中闲逛,而这城门前新贴的告示在百姓口口相传之下,自然成为了城中一时难得的热闹之处。
像那些往来的农户,大字不识一箩筐自然对段治平亲手书写的折扇没多大兴趣,而段治平要糊弄的显然也不是他们。
从清晨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城中的书生这才逐渐变多,而大多数看过了官府的告示之后,看到此处有人兜售折扇,纷纷都来了兴趣。
即便是有些人家中折扇早已堆积如山,可这些自诩文人墨客的读书人显然不可能就这么白白错过这么自抬身价的机会。
“雨霖铃,这词写的倒有些意思!”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种好词不买实在可惜!”
“这折扇质地确实有些碍眼,但奈何词句实在巧夺天工,店家,这柄折扇几个钱?”
……
不管是为了装逼,还是为了收词,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在这帮读书人近乎送钱的架势下,段治平眼前的箩筐里的折扇数量,竟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始飞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段治平的荷包在这番狂轰滥炸之下,开始逐渐鼓了起来。
“这年头读书人的钱也太好骗了,这才半个时辰就赚了五钱银子,这收入一旦稳定,恐怕不出半年搬到城里住那也是绰绰有余啊!”
隔着衣服算了算自己今日的收入,不由得承认相比起赚那些奸商手里的银子,这古代读书人的钱反倒更加好骗。
回忆了一番自己半个时辰赚了五钱银子的壮举,段治平忽的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
“如果我要是姑娘,借着这些词在青楼里随随便便唱个曲儿什么的,没准还真能一夜暴富,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