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吹响了紧急集合哨，训练科目是五公里越野。平原上的风把睡眼惺忪的新兵们唤醒，许三多一身冬常服舍不得脱下，跑到一半身子已经全湿。许韵达这个便宜二哥，一路上替他将脱下的衣服一件件拾起，便真如个保姆一般。

　　“这两个，这两个在干什么？”

　　连长高城殿后，路上的一幕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连长，许三多跑还跑得不错的。”史今试图掩饰一路的尴尬。

　　“穿这么多干什么？不知道中途会发热吗，衣服还给他哥，真有保姆啊。”

　　高城将许韵达叫住了。

　　“亲哥，能不能别这么照顾，你是长大了，他不要长吗？”

　　高城一把挠过，将许韵达手上的衣服抢来，扔了出去。

　　“许韵达尴尬站在那，不敢动得一下。”

　　“亲哥还不错，知道穿短裤，就不知道告他别穿这么多？”

　　“报告连长，因为是紧急集合……”

　　许韵达涨红着脸。

　　“好，紧急集合你穿短裤出来？”

　　“报告，我是知道训练科目后脱衣服的。”

　　“三分钟时间，大部分同志都知道要脱下衣服，只有这位……”高城叹息一声：

　　“是不是很冷，舍不得脱？”

　　“亲哥，谁告诉你可以边跑边脱衣服的？”

　　“都听着，今后越野，穿棉袄你也给我一路跑完，一路拉稀丢衣服，像什么话？”

　　“许三多，把你的那堆破烂给我捡起，重新穿上。”

　　高城说完，头也不回往前跑了。

　　许韵达替他把衣服捡起，再往前追，许三多身上登时被汗水浸透，一路上气喘吁吁，比以前吃力多了。

　　史今赶上来，拍了拍他肩膀：

　　“我们跑步都全副武装，背包，枪，手榴弹，还要负重训练。现在穿衣服不吃亏。”

　　“排长，二哥说我身体素质不够好，脱衣会感冒。”

　　许三多露出一嘴的牙，朝许韵达望去，许韵达紧跟在史今后面，神情有点尴尬。

　　“五班副，是这样吗？”

　　史今回头朝他笑。

　　“我是这么说的，但我不知道三会出这么多汗……”

　　“二哥，在家我跑得快，不出汗，这里太干燥才这样的。”

　　“没关系，排长不是说吗，武装越野是不能脱衣服的，你先适应下也好。”

　　许韵达替他掩饰尴尬。

　　“二哥，武装越野要穿多少呢？”

　　“三，可不仅要穿衣服，有些同志还在手脚缚绷带，塞沙子铁块铅块都可以。没有条件的，还可以在包裹里塞几块砖头，都是负重训练的诀窍。”

　　“二哥，我想学，你能帮我吗？”

　　“二哥帮你.”

　　许韵达苦笑一声。

　　史今也笑。

　　“许三多，好好练，不要有负担。”

　　“还有一公里，跑到前面去吧。”

　　高城远远地立在那里，望着这边几个人。

　　“最先到达的，俯卧撑五十，单双杆各十。最后到达的，俯卧撑一百，单双杆各二十，都看着办。”

　　“二哥，后面没人了。”

　　“不怕，有二哥呢。”

　　“你，还有你，都给我过来。”

　　高城指着史今和许韵达。

　　两人快步跑近。

　　“给我死前面去。”

　　高城超他俩一人踹了脚。

　　“五六一，你压阵，谁也不许帮他。”

　　高城朝湿了一身的许三多高喊。

　　五班长五六一向后压阵，无奈地看着许三多。

　　“亲哥走了？”

　　“班长。”

　　许三多裂开嘴，气喘着，汗水就这样倒灌进他的眼睛鼻子，视线已经模糊了。

　　“你亲哥说，你是能跑的啊。”

　　五六一鄙视地笑着。

　　“班长，老家的时候，俺爹打我打不着，一打我就跑，跑得很快的。”

　　“很快？很快你还垫底。”

　　“班长，我不该脱衣服。”

　　许三多委屈地说。

　　“不脱衣服，到底是不该脱还是不该穿呢？”

　　“是不该脱，二哥说了，排长也说了，武装越野不脱衣服，为将来打好基础。”

　　“行了行了，你还武装，枪到你手里成什么了？”

　　“班长，我很喜欢枪。”

　　“你喜欢就给你？你配吗？”

　　许三多听不懂伍六一，但他最怕的还是真以为摸不到枪了。

　　“班长，我能摸到枪吗？”

　　“你，不够格。”

　　五六一狠狠道。

　　“班长，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干你什么事？你和谁比。”

　　“班长，我们是老乡哩，我怎么枪都不能摸了？”

　　“给我住嘴，嫌亲哥做保姆不够吗！”

　　五六一扬起手，差点一巴掌扇下去，却终于忍了下来。

　　“在任何人面前，不允许你和我提老乡两个字。”

　　“可是班长，我们就是老乡哩。”

　　“还好意思说老乡？全连人都知道我和你的老乡！求求你，别再说了好不。还好你有亲哥，我这黑锅背得不算重。”

　　高城、史今、许韵达在前面候着，五六一赶着许三多到达器械场的时候，其他人差不多都已经列队做器械了。

　　“让让，都让让。”

　　五六一站在器械前空地上。

　　“来吧，一百俯卧撑。”

　　“班长，能先喘口气吗。”

　　“不行！”

　　“我实在，实在太累了。”

　　“趴下去。”

　　五六一就差吼起来了。

　　许三多有气无力趴下，还没做两个，趴到地上大喘。

　　“给我起来……”

　　看得出五六一青筋爆出。

　　“三，并非班长为难你，长跑过后是最佳锻炼时间，你不是要进步吗，那就不能认怂。”

　　许韵达生怕许三多赖地上不起，给他做起了思想工作。

　　“亲哥，你懂得实在太多了，活脱就一老兵油子，我有说错吗？”此时高城又旧事重提。“可你这弟有点不对劲，验过血吗，是不是亲的？”

　　“五班长，你告诉他，趴一分钟加一百个，我看他能趴多久.”

　　不知道是许韵达开导的话让许三多开窍了还是高城这话吓到了他。

　　许三多站起，一口起，一百个俯卧撑顷刻做完。

　　“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给亲弟让道，单杆十个，赶快。”

　　高城边叫着，五六一连拖带拉，把许三多拉到了单杆下。

　　正要让他上的时候，扑通一声，许三多栽倒在地，竟然人事不醒，把所有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