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黄一波,我,谷三丰,张东旭我们五个人并排的趴在棱线上往山脚眺望。
鬼子将后山当自己后花园了。生火做饭玩的不亦乐乎,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成为瓮中之鳖了,前山飞机大炮不断的轰炸,后山时不时的来个冲击,任谁都清楚,谁能控制棱线谁就掌握主动权,其实我们在这么待着倒也无妨,顶多是死一批在上来一批,可谁都知道这么死下去迟早守不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招都显的无力。
日本攻击武汉由来已久,占领九江就是切断武汉后路,九江的重要任谁都比较清楚,可惜守在鄱阳湖的预11师玩忽职守,日军波田支队登陆竟然没有察觉。等发现的时候也晚了,预11师血战了一天,最后剩下五百人撤到了子星修整,而我们团,也就是13团被派到鸦雀山防守,以侧应第27军团侧翼。
鸦雀山要丢了,27军团也就危险了,所以我们在死伤过半的情况下依然坚守。
现在好了,小鬼子将身后偷袭了,一旦让他们占领棱线,全线皆崩。
黄一波指着小鬼子:“鬼子不攻了?”
我看着我心里啊的副连长,怎么小鬼子消停一会您是不舒服是吧,非的让他给咱们整点动静?
黄一波看着递过来的眼神,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说对不起,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他真的比我精神,比我更有书生气,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他的口头禅还是已经形成习惯了,亦或者我的副连长根本就没上过战场,没指挥过战役,我突然觉得他比我的连长更让人不放心。
我的连长慵懒的抬头看着天空,他很享受现在安静的时光,我再一次看到他迷离的眼神,像是离家的孩子,我说过我读不东爱他。
我看着我的兄弟们,孙大有含着石头轻声的朗读他的国殇,黄一波耳朵到也灵敏,他很快的找到了台阶,“这名战士蛮勤奋的嘛。”
没有人理会他,他颇为尴尬的拿起望眼镜,看鬼子想来比看我们更加有趣。
候世玉嘴里咀嚼着不知名的草,虽然他闭着嘴,我能看清他嘴唇边绿色的汁液,想来草并不是多好吃,他皱着眉头。
武洪江掏出链表,仔细的端详,这也他得到链表之后最喜欢做的事情,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欺负孙大有及更多的孙大有,我想那个照片让他着迷了。
吴道子盘膝而坐,双手轻轻的搭在膝盖上,他面无表情,到是显得极其安详,要不是他稍稍微动的手指,我以为他圆寂了呢。
张一德,我们目光相对,他咧嘴冲我笑了笑。
我也冲他笑了笑,于是他扶着石头准备站起来,因为他看到我笑里藏刀。
我快步的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拉倒在地上,我抓着他腰里的软肉。
“疼疼疼,石头唉,快松手,快松手,我错了还不行。”
“知道求饶了,你出卖的我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今天呢。”我手里继续用这里。
他轻轻的捶打我,他的脸疼的不断变换色彩,那曾是王翦掐我时的模样,我于心不忍我松手了。
“你个小石头,下手真狠啊你。”他撩起上衣,露出松弛的皮肤,他今年五十还没到,皮肤如同老树皮般又粗又槽,那是六十乃至七十岁的人才会有的皮肤,他真的衰老了。
我看着他,心里难过,我想我的父亲是不是也这样,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皮肤是不是也如此这边没有光泽,没有水分,如同破旧的衣服,拉拉巴巴。
“你看看,都青紫色的了。你啊,没大没小。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就属狗的,还是个蔫狗,蔫坏。哎呀,我的腰啊。”
“我要是蔫狗,你就是老狗,可别亮你那黄土高坡啦,您自己看着不难受,我看着都恶心了。”我故意反驳。
“尊老爱幼,中华自古传统美德,让你给丢尽了。”
“您也不老,我也不幼。”我好了,我说道。
“嗳嗳,老了,老了,在过两年我就知天命咯,半截都埋黄沙里了,嗳,你还别说,就你掐我的那个地方,我就寻摸着,黄土就埋那旮沓,你还挺准的呢。”他蹭了下鼻子嘿嘿。
“还有心乐呢,这回看到了吧,主力来了,咱们离死不远咯。”我说着我抱着脑袋躺在地上。
吴道子睁开眼睛,“什么死不死的,不见得。”
于是他准备站起来,咣当他摔倒,我们大笑。
“别笑了,给我捶捶,腿麻了。”
我跟老头一人抱一条大腿给他锤吧着。
“哎呀,轻点,轻点,老头子说你蔫坏,我看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我将他的腿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疼的呲牙咧嘴。
“不伺候啦。”
我走开。
王翦一如刚才一样看着天空,身边的谷三丰,张宏旭百无聊赖。
黄一波还在看着鬼子方向。
“连长,鬼子真是很严禁啊。你看岗哨全部放在两百米开外了。不好偷啊。”
王翦翻过身来,抢过望眼镜,其实他自己的就放在眼前,黄一波无奈的张张嘴,他还没有适应我们的连长。
“哈哈,顶好,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哎呦,还有五六个暗哨呢。谢谢昂。”
黄一波忙拿起他的望眼镜看着“没有啊?哪里有暗哨?”
谷三丰,张宏旭也来了兴趣,他们不断的扫视着,试图找出鬼子的暗哨。
“左手11点方向,有一推草,非常的茂盛,几乎与周围环境融合,不仔细看一定分辨不出来。”
三个人的目光焦距“没有啊,一切正常。”
“左手9点中方向,石头堆里,几与石头同化。右手两点中方向,右手三点方向,右手五点方向。你们都是瞎子吗,那么大的目标看不到。”
黄一波很羞愧,他急切的想发现,却怎么也发现不了。
我拿过望眼镜瞧着,说实话我也没看出来。不过我还是问了声:“副连长,您多少度的眼镜?”
“啊?什么?”
我指着他的眼镜。他摘了下来,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三百多。”
“啊。看不清很正常。”他怒视着我。我忙说:“您别误会,我也没看见。”
王翦随后踢了我一脚。我看他,他瞪着我。
“一波啊,晚上你就不要跟着我们行动了。”
黄一波眯着眼睛看不清楚,于是马上戴上眼镜,他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翦。他用几乎破音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王翦倒是看着我。我同样看着他:“您别看我啊,看我干啥,又不是我不让去的。”
“蠢货,你有那资格吗?用你那聪明的脑袋告诉他,为啥不行。”
黄一波不服气的看着我,那意思是凭啥你知道的表情。“那个,那个,副连长,您眼镜。”我指着它说道。
“我眼镜怎么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眼镜怎么了,我看不清楚吗?我打不准鬼子吗?我告诉你,我可是神枪手。四百米,不五百米我可以两发子弹命中一个鬼子。”
我挺委屈的,又不是我不让你去,冲我急什么眼。“反光!”我受不了在我耳边回荡的尖锐声音,那简直是两块铁皮在一起引起的剧烈嗡鸣,我应该是心脏不好。
王翦将手臂搭在我的脖子上点了点头。
“我可以不戴。”他愤怒的摘下眼镜准备将他摔在地上。王翦抓住了他的手腕。
“留着吧,碎了没地方给你配。另外不戴眼镜跟瞎子没什么分别。另外,我们走了,没人带着他们。很危险的。”
黄一波重新将眼镜戴上,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再一次说道:“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我会好好带他们的。”
这是我第三次听到他说“对不起。”我真不知他是怎么活过着二十几年的光阴,总是在道歉中度过的吗?还是他的家教太过严苛,一个本该大好的有为青年,成为只知道歉的孩子。
王翦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他晃动了俩下,收腿,立正,敬礼。
我想他应该是理解错了,王翦没有说我很器重,或者我很欣赏你的样子,他更多的是看清一个人之后的无奈。
“小石头,去安排两个人整点水上来。”
“大有,世玉,洪江,道子,跟我走。”我大声的招呼他们四人,除了武洪江不愿意的盖上表盖其他的人都默默的走了过来。
等我们抬了两捅水上来的时候,在王翦的身前已经出现一个沙土与炭灰搅拌在一起的小土包。土包的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坑,他不可能带着我们玩泥巴,不过我们很快就知道他是要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