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佑民怎么也搞不清楚。
为了开好这个会,他来到这里便马不停蹄地赶到罗春。在阳春调研了一番,回到关下村,又找了十余人了解情况。讲话内容完全按照中央的指示,其结果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不仅梁耀武反对,即便一同来的许、陆、张三同志也不支持自己。
是我发言错了吗?
扈佑民拿出发言稿,仔细地对照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确实是在按照中央指派的方案进行。
不行,我得找他们几人谈一下,要说服他们回到中央的路线上来。扈佑民这样想。
他对门外喊道:“袁方运,去把许丹疆、陆继胜、张茂林和何才四人找来,我要召开会议。”
陆、张、许、何四人走进来,何才走在最后,四人在桌前的长凳子上坐下,会议开始。
扈佑民开门见山地说:“找你们来,是想检讨一下今天上午的会议情况。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都不支持我的工作?”
会场一片沉默。
扈佑民有点急躁:“怎么都不说话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就要说出来!我找你们来是征求意见的,都不说话,这会咋开啊?”
“那我就先说两句。我认为我们对根据地的情况了解不够,对红军各级干部和战士也不熟悉,我们不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不知道根据地人民需要什么,所以我们这个会开得过于仓促。”发言的人是陆继胜。陆继胜是黄浦军校毕业,一直从事军事,性格耿直,有一说一。
有人开了头,后面发言就容易多了。紧接着许丹疆发言:“我的感觉是:我们这个班子组成有问题。根据地的创建者,尤其是老梁和老吴两位同志,至少应有一人,应该加入进来,我们在制定政策时,要多听听他们的建议,毕竟他们比我们熟悉情况。”
扈佑民想不明白,他的身上依然带着受中央指派的优越感:“梁耀武只是一团党代表,吴忠敏是二团团长,他们哪够资格进班子?”
张茂林插话:“这说明我们红军的组成也有问题。”
扈佑民坚持道:“可是我们的班子是中央已经确立的,怎么好改变?”
三人知道说服不了他,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我看这样,我同老梁的位置交换一下,我去一团当党代表,老梁任红军总党代表。这样他就有资格进班子了。”张茂林想了想,高风亮节表示道。
许丹疆立即开口说:“那不行,你的总党代表是中央定的,不能变,还是我去同老梁对调一下。”
陆继胜说:“你两个争啥?就不是这么回事!我看咱们可以把班子扩大到七人,先吸收老梁和老吴二人进来,其它的事情可以拿到新集会议上再讨论。”
陆继胜说完看了何才一眼。何才自从进屋后蹲在一边,不发一言,他也不晓得该如何说。他见到陆继胜看自己,头反倒低得更很了。
扈佑民见众人一时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只能转移话题:“这个事情就留到我们调研之后再讨论吧,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如何调研?”
说起工作,众人立即有了积极性。
许丹疆说:“这次调研一定要深入下去。我建议分为几班调研,主要对象应放在东城和燕山。那里是新区,事情多,情况复杂,而我们又最不熟悉。”
陆继胜也说:“我同意老许的意见,我想补充一点:得让老梁回燕山,那里是真的离不开他!”
“那行!先让老梁和杨淮舟对换一下,他当政治部主任,陪我和老张去燕山。老陆和老许,你两去东城,另外英川也得去人,何才同志,你去怎么样?”扈佑民看着何才问。
何才低头不语,他身边的张茂林推了推他:“何才,扈书记问你呢?”
“嗯,好!”何才抬起头,说了两个字又低下了头。
扈佑民满意地说:“大家既然都同意,那就这样决定了。你们分头去通知他们吧!明天早晨咱们去新集,然后分头调研。”
他也想早点看看新集,因为那里将是根据地的指挥中心。
“好,我们是得先去看我们的‘首都’。”陆继胜一句话赢来了轻松的笑声。
三人走后,许丹疆一人留了下来,同扈佑民沟通:
“扈书记,中午吃饭时,我同几个县的书记交谈了一下,他们均不赞成中央的土地政策,说那样会使根据地的人民遭受更大的损失。
这里是山区,本来就穷,地主的好房子烧光了,老百姓和军队住在哪里呢?而且咱们这样做,还会迫使周边地主更强烈地反抗,增加我们后续工作的难度。”
扈佑民不赞同的反驳道:“你那是小资产阶级的余毒没肃清,我们不仅对地主必须要杀完、分完、烧完,而且对于那些中农等小资产者,房必须烧。我们就是要使小资产者变成无产者,然后强迫他们参加革命,这是中央的政策(当时左倾思想较重,仅为阶段性的错误观念)。
老许哇!你知道中央为何要一下子派咱八个人来吗?就是怕人来少了,执行中央的政策不力。你上午的发言,已快滑到机会主义那里去了,危险啊,同志。”
许丹疆诚恳地说:“扈书记,我这不是个人向你提建议吗?如果我有什么不对,你可批评,我虚心接受。会议中行成的决议,我会坚定不移地执行;同志们有些什么想法,我会及时向你汇报你是根据地的最高领导人,有最后决策权,我坚决服从你。”
扈佑民摇头说:“决策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们这级党委对下可以发扬民主,对上要坚决执行中央的政策,这是绝不能动摇的,否则就会犯错误。”
许丹疆微笑起来:“扈书记的原则性,在中央是人所共知的,我在中央机关时,就多次听人谈起过。
我曾看过《史记》,秦末农民起义后,刘邦入咸阳,接受了张良和陈平的建议,同关中父老约法三章,赢得了民心。而项羽入咸阳,一把火烧了阿房宫三百里,至今落下骂名。
我们中国共产党虽不同于封建社会农民起义,但也要想人民之所想,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为人民谋利益。而且扈书记,你的名字就是保佑人民利益的意思吧?”
这番话果然说动了扈佑民。
“老许哇!你的意思我懂,可在人民利益和党的政策之间出现矛盾时,我该如何办呢?”扈佑民心中砰然一动,这个好讲原则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为难了。
“扈书记,我认为党的政策本意也是为人民的,但政策是人制定的,那么制定政策的人就有可能考虑不周。
我想,我们执行政策的人应该从实际出发,把发现的问题及时向中央反映清楚,以便中央制定更加完善的政策。如果不考虑实情就执行政策,那么等发现错误想回头时就晚了,损失难以弥补。”
许丹疆年近四十,是位老同志,沉着稳重,善于协调矛盾。中央叫他来为扈佑民当副手正是看中了他这优点。
扈佑民人极聪明,立即明白老许的心思,深思一番后,便说:“老许,这次调研,请你认真地研究一下土地方面的问题,然后由你向中央打一个报告,暂缓执行这项政策。”
许丹疆笑着点头,顺便又向他推荐梁先生:“我看这方面的工作让老梁做最好,他对这方面情况更了解。”
扈佑民点点头:“那你两人共同做吧!你还是先到东城去调研,这事等到新集开会时,我再找他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