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世义带队吃大户回来,听说詹本栋的枪伤又患了。
原来他当时受伤时,子弹正打在膝盖骨侧,子弹被挖了出来,骨头渣却还在腿内没取干净。
山区里缺医少药,好强的詹本栋只让一中医在腿上敷了些中药,没想到创伤一直好不了。现在更是病情恶化,实在撑不下去了。
梁先生听说了,决定让古世礼和詹由武,送他到县医院去做手术。
第二天世礼回来,同梁先生汇报病情:詹本栋的腿被耽误了,不仅伤口不愈合,而且已化脓,被感染了,县医院也没有把握治好。倒是听说现在国外出了一种新药,可以消毒。但这种药县里没有,得派人到省里去问,看省里能不能买到。
梁先生让李世义去趟省城,托他的妻子江老师出面,多买点这药,以备后用。詹由正又拿出一百块银元交给世义。
世义和世礼赶到县医院,请医生开好需要的药单。临走时世礼从身上解下精钢鹰爪索递给世义,让去省城时他带上。
李世义来到省城,先按照梁先生写的地址找到梁先生在省城的家。
那里是一个小四合院,朱红的大门,锃亮的门环,门环上落着一把金黄的大锁。敲门无应,一股清香从院内飘出。世义从门缝里往里看:院内静悄悄的,一棵梅花树栽在院子左边,朵朵红梅开满枝头,那香气正是梅花的。
既然家中无人,世义准备先离开。却听到有人问:“世义,是你吗?”原来正好江老师放学回来,在门外看见了世义。
世义又惊又喜。
江老师打开门,世义随江老师走进院子。
梁先生在的家是一个四合院,正面五间大屋。这院内地面上铺着青砖,显得干净、幽雅。堂屋上方一个供桌,东面墙边一个八仙桌,两张太师椅,桌子和椅子上刻着腾龙飞凤,黑里透红的国膝显得庄重大方。西边放个小茶几,茶几后是一个可坐三人的木质靠椅。地面上一尘不染。
这么好看的房子,让世义看呆了,连江老师的问话都忘了回答。
“世义,快坐呀,还傻站着干吗?”江老师招呼他。
世义这才回过神来,他冲江老师一笑,欠着屁股坐在茶几后的木椅上,不敢坐实了。
江老师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说:“请喝茶。”然后转身拿起一个杯子为自己也倒了一杯。世义见茶几离得远,便顺手想把茶几挪近点,谁知一下竟没挪动。
世义大为吃惊,他习武也有一段时间了,手上力气可不小,竟然一下拉不动这茶几?他用手敲敲茶几面,茶几发出厚重的声音。
“噢,这茶几和椅子、都是檀木的,重的跟铁似的,我平时打扫卫生想搬一下,也是搬不动。”江老师笑了笑说。
檀木是一种名贵木材,木质坚硬、结实,木纹细密、好看,木块沉重,放入水中能沉底。一件檀木家具可以用几百年都不坏。檀木分紫檀、白檀、香檀几种,紫檀木紫中透红,又称铁木、红木。白檀黄白色。香檀木能发出微微香气。檀木家具是红木家具里最好的,也是最贵的。
“世义,你这次来……梁先生是不是出事了?”江老师见世义从进屋一句话没说,心里忽然有了不祥之感,有点着急地问道。
“梁先生还很好,只是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
李世义想了想,还得从离开燕山城之后讲起:“出燕山城后,梁先生到文庙乡一带建了农会。之后被叛徒骗到西城县,被西城县大队逮捕了,受了些折磨。当夜我和一个叫古世礼的兄弟,把他救到灵佛寺,灵佛寺知虚大和尚为梁先生治疗了棒伤。到现在梁先生伤势已经好了,只是落下个爱咳嗽的病根。”
江老师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不自觉地搓着杯口,听他继续讲。
“西城起义失败后,他带领我们的队伍转移到山区,后来由世礼兄弟出面,联系了詹家寨的詹会长接应。我们现在秘密驻扎在阳春县南端的詹家寨内,这里靠近东省,方便随时撤离,我们才算是安顿下来了。”
说完,世义掏出药单:“这次我是来省城买药的,梁先生说江老师您人面广,应该能打听到。这药是用来救人的,梁先生让我多买一点回去。”
这几个月来,江老师为梁先生的事操透了心,夜晚做了无数的恶梦。今天听说梁先生组织了一支军队,身体还好,总算有点安慰。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说他爱咳嗽,梁先生的气管炎是不是还在患啊?他还患有关节炎。山里冷,他在那里住了这么久,又是坐牢之后,他的身体一定吃不消……”
她接过药单,又忧心起来,忍不住同世义絮叨起来:“他的心啊时时都操在别人的身上,何时才知道为自己想一想啊!原先他在省城大学教书的时候,生活安定,事业又顺利。可他说要为县里的教育出一份力,说什么要改变落后的现状,还叫我同他一起去了燕山。在燕山中学当老师本也挺好的,可他看到还有那么多贫苦的人吃不饱,穿不暖,心里又急了,整天忙着解救‘人民的痛苦’。我说他一个老师,又不是政府官员,能解救得了吗?原先他参加了共产党,然后被北洋政府通缉,幸亏你事前得到消息,报了信,好不容易躲过去了。北伐军来了,他出来代了一阵县长。可仅有几个月,又被国民党抓,还坐了牢。这样动荡的日子,你说何时才是尽头啊!”说着说着,江老师流出眼泪。
世义有心想劝她几句,可不知从何劝起。梁先生是个好人,他是知道的。可在亲眼见到梁先生在省城的家之后,他也想不通,为什么梁先生会愿意放弃在省城里这么好的日子,跑到最艰难的地方,带着一堆吃不饱饭的穷人去闹革命呢?
虽然自己也入了党,可共产主义这个词所代表的的好日子,到底有多好,一直是都只是个梦想。这些对于穷人来说的梦想,却是梁先生这些共产党员们所竭力实现的理想。现在世义就坐在梁先生家中,听着江老师说着梁先生为了这个理想,放弃了这么好的东西……渐渐地,他感觉到了这个理想的沉重。
这段时间大家所吃得苦,都是为了共产主义更好的明天。想着想着,世义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