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佛寺里,释礼和方丈已为梁先生擦了疗伤药。
梁先生稍稍缓过精神,说:“忙了半天,还未请教方丈法号。”
“老纳知虚,小寺灵佛寺。”知虚答道。
“城西灵佛寺,寺佛灵西城。人传灵佛寺知虚师父道涵高深,佛法普渡,耀武有缘,今有幸识得尊容。萍水相逢,有劳师父。愧在身上有伤,改日再行施礼。咳咳……”梁先生一说话,又剧烈地咳起来。
“先生多礼了,知虚不敢当。请让我为先生把把脉吧?”知虚把了会儿脉,沉吟不语,又俯下身子细细查看了梁先生口腔、咽喉、眼睛等处。
梁先生知自己伤得很严重,便开口先说话:“大师但说无妨。”
“恕老僧直言,先生长期吸烟,肺已受损。近日劳累过度,虽戒了烟,但病根未除。这次坐牢,鞭疮棒伤,激发旧症,正是雪上加霜。”知虚方丈皱了一下眉头,建议道,“依老衲看来,先生至少得在寺里休养百日。老衲略懂医道,愿为先生调养,百日之后,当能恢复七八成,先生觉得如何?”
世义觉得老方丈真是好人,听见梁先生这么重的伤还能恢复,心下高兴。
不想梁先生却不同意:“大师精通医术,要是在平时,耀武自是感激不尽。可眼下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去办呢,耀武又怎能撒手不管,安居养伤?”
但凡医生,就不喜欢不听医嘱的病人。灵虚方丈板起脸开口说教他:“先生听老衲一言:人世不过百年,忙忙碌碌永无休止,到头来还是黄土一抔。放不下凡事,修不得正身。这次先生外伤内病,就是金刚之躯,也有挺不住的时候。先生既进了我寺,便是缘法,断没有放任你带伤离开的说法。先生若是执意,老衲就要硬做主一回,强留先生几日。”
世义也帮腔劝道:“大师说得对,先生您都伤成这样了,就在这里养一段时间吧。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去做,保准给您办的好好的。”
梁先生苦笑:“我现在这样,想走也走不了哇。”
他心里确实压着一桩急事,便吩咐道:“世义,我这次被捕,吴忠敏不知道出事没?他要出事,可不得了,得尽快通知他:凡是与焦新会认识的人都必须转移!你现在就去定远乡的吴冲,晚了就来不及了!”
世义记下了,便要动身。释礼和尚也要去,对知虚说:“师父,我想同李二哥一起去。”
知虚方丈看他一眼,见他态度认真,便道:“你随我来!”
他领着释礼回到自己的禅房,拿出一把匕首和五支飞镖,交给释礼。
“你把这些带上防身,再换上一套常服去吧。我早知佛门于你而言,不是久留之地,你不如趁此还俗吧!”
“师父,我……”释礼没想到会有这种变化,情急之下更是口讷,不知该说什么。
“甭多说了,我理解你的心思,我也曾年轻意气过。咱寺里年年都有还俗的,年年也都有新剃度的,多你少你都没什么差别。当年是师兄带你入门,还俗之事,还要与他知会一声。我自会给师兄写信说明情况,你快去办你想办的事吧!”知虚方丈很是通情达理。
释礼接过匕首和飞镖。
那匕首正是他爸爸留给他的。父亲用它切过手指,他也用它杀过仇人。小小一把匕首,承载了小世礼的太多哀思。当年他逃到佛山寺出家,匕首也被知真大师收走。后来释礼来到灵佛寺习武,知真又把它转交给了知虚保留,知虚大师还为它配了个皮套,直到如今才还给他。飞镖他倒常常练习,手熟得很。
世义、释礼二人辞别灵佛寺,向西南吴冲走去。转过灵佛寺山下,就是一片平旷的山野。
世义乍逢旧时亲人,倍感新奇,有着说不尽的话:“你是跟谁学的武功?身手那么好!”
“知虚师傅!”释礼有问必答,一改之前闷不做声的做派。
“等闲了无事,你把你的武功教给我吧?”世义想起昨晚所见,飞檐走壁的姿态,心里十分向往。
“好,你也教我打枪。”
“没问题!你昨天翻墙用的是什么?”
“精钢鹰爪索。”
释礼取出精钢鹰爪索递给世义,世义接过来细看,只见那物漆黑漆黑的,形如四指,前面尖如鹰爪,锐利得很。四个尖还能活动,爪尖上还有倒刺,精巧灵活,平时用羊皮套子套上。后带的绳子有两丈多长,绳又软又结实。
世义正在把玩,忽听释礼说:“二哥,前面有队伍!”
世义闻声抬头,原来二人已快来到大路旁了。看见前面的大路上有十多个穿军装的人,背着枪,正朝吴冲的方向而去。
“说不定就是抓吴忠敏的,咱们走小路,抄到他们前面去!”世义琢磨一番,敲定主意。
兄弟二人忙绕开大路跑了起来。
跑了好多里,快到定远镇时,已把那些人远远撇在后面。两人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守在大路旁的树丛里,等着那支队伍送上门来。
没过多久,队伍果然来了。释礼认得,走在那支队伍最前面的人,正是昨天带头指认梁先生的焦新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世义悄声说:“世礼,你快去通知吴忠敏先走。这会儿时机正好,看我不崩了那个狗日的焦新会!然后咱们回灵佛寺里汇合。”
释礼不放心,说:“他们人多,又都有枪,你得注意安全。”
“晓得!你快去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释礼走后,世义观望一番,躲进镇北头一民房后。等到队伍走进镇口,他瞄准焦新会的脑门开了一枪。
那焦新会本来也是一个农会会员,因贪图赏银,就跑到西城县府出卖了梁耀武,还自告奋勇要把梁耀武骗到西城。
西城县县长吕士丹,虽然也是国民党员,但他本无意去抓梁耀武。只因梁耀武是北省燕山人,与他隔了一整个省,他犯不着去捉拿他。
可焦新会报了案后,吕县长又不得不派人去抓梁耀武。谁知抓到人后,梁耀武却又被人救走了,这要是让上方知道了,那还了得?抓人无功,但犯人被劫却是有过。再加上因为这件事被烧的县府库房,也令吕士丹十分心疼。
一气之下,吕士丹又把焦新会叫来,逼他说出梁耀武的同党。其实焦新会仅是梁耀武和吴忠敏之间的交通员,别的他也不知道什么。他因贪图赏银而出卖组织,哪知赏银没拿着,还白白搭进性命,真是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