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业发是李全德的异姓兄弟,他住在北省燕山县周党镇的刘家店。
这天傍晚,太阳快落山了。古业发挑着空豆腐挑子,无精打采地朝村里走去。
人们常说:世上只有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古业发在刘家店村北开了个豆腐店,一年中至少有三百天要挑着豆腐挑子走东窜西的。
山里人穷,住的又分散,平时没几人吃得起豆腐,一挑豆腐常要走个几十里才能卖完,苦累可想而知。
古业发磨了十几年的豆腐,左村右塆的人都混熟了。走累了,就放下担子休息一下,碰到赌局少不了玩两把,慢慢地就上了瘾,两天不赌就憋得慌。
腊月里,乡里的人都要打点豆腐过年,上门客一下多了起来。古业发忙不过来,就给乡里人们排号。谁要来买豆腐,先把黄豆和钱交给古业发,等豆腐磨出来后再来拿。古业发手里渐渐攒了些闲钱,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就想出去放松放松,过过手瘾。
冬天农活少,正是赌博流行的时节。业发贪赌,但赌风却很正,所以很多人都爱带着他玩。平日里玩时,也是有输有赢。然而这段时间点子背,赌一场输一场。
人若沉迷赌博,那真是越输越想赌,可他越赌输的越多,甚至把人家买豆腐的钱都输进去了。苦恼翻本的古业发索性连豆腐也无心磨了。乡里的人交了钱却拿不回豆腐,就天天到他磨坊里来要、来吵。
不留神欠了一屁股的债,老婆也恼了,跟他吵。业发脾气躁,输了钱,欠了债,老婆再吵他,一时怒起,把老婆狠揍了一顿。他也是习过武的人,逢着气头上,下手又重,一拳下去,把老婆的眼睛都打肿了。他老婆委屈极了,伤心地哭了一夜。
古业发平时很爱老婆,见老婆哭的伤心,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可大丈夫的面子使得他又不愿意低三下四地向老婆赔不是,只好把闷气装进肚里,熬夜磨了一夜豆腐,天没亮就挑着担子出门了。
古业发还完豆腐,还又收了几个村的旧账往回走。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这家他实在是不想回,可那毕竟是家,不想回也得回呀。古业发低头怏怏地走着,正撞见村口几个闲汉,同他喊道:“业发,刘玉才家今晚开场子,你去不?”
“我不去。”古业发嘴上说着不,手却不自觉地摸进衣兜,里面有两块银元和两串铜钱,这是他今天收的豆腐帐。
闲汉闻言,纷纷冷嘲热讽:“业发有出息了,被老婆管住了。”
“我家婆娘要是漂亮,我也不陪你玩,早点回去陪婆娘睡觉去。”另一个叫付瑞年的闲汉油腔滑调地说。
于是大家都哈哈笑成一团。
“搂你妈睡觉去!走啊!谁怕谁?”业发受不得激,瞪眼骂了过去,接着就跟着众人去了刘玉才家……
昏暗的小屋里人声鼎沸,几个男人正赌得起劲。业发赢了两手,热血上头浑身燥热,他脱掉棉袄起哄:“来来来,快开快开!”人逢喜事精神爽,嗓门显得特别大。
一个十来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孩挤进屋来,扯了扯业发的衣角叫道:“爸!妈让我来叫你回去。”那小孩叫古世礼,是古业发的儿子。
古业发哪里舍得离开?粗暴地一甩手:“去去去!”
“业发的婆娘想男人了,他不回,你们谁去?”付瑞年笑着打诨,众人闻声起哄。
“啪!”付瑞年的脸上挨了一巴掌。“你找死!”古业发骂了一句,回头又瞪了儿子一眼:“滚回去!别在这碍事。”
付瑞年讨了个没趣,下不了台,他知道业发会武功,不敢明惹。有仇不报非君子,付瑞年骂了一句:“有种你等着。”便出去了,众人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继续玩。
不知过了多久,付瑞年又领来两人。一个瘦小的精汉子挤到桌前,从口袋里捣出两块银元阔气地摆在桌子上:“今天赶上场了,兄弟手痒,加进来玩两把,大家伙儿不介意吧?”
众人一看,认得他叫刘继银,隔壁村的赌中好手。就有一人立马起身道:“我输得差不多了,你来吧!”腾开位子立在一边观局,让刘继银坐到他的位置上。
刘继银后面是个大块头,大家都不认识,只见他面带微笑,向每个人都点头致意,很和气的说:“兄弟叫赵正凯,也来凑个热闹。”说着拿出一块银元。
便有人说:“你们玩吧!我有点事先走了。”赵正凯不客气地走进去,坐在他的位置上,就在业发左边。
还有一人坐在门口,他也想走,被刘继银按住:“玩会吧!我一来你们都走,多不够意思,好象是我搅了局似的。”那人只好继续坐下。
业发今晚赢了,觉得趁现在走不仗义,便坐着不走,洗着骨牌。
几人继续开局玩起来。这次赌注下的大,业发一把就赢了一块大洋,心里好不得意:还是刘继银老赌家,玩的大,这一局赢的钱,顶平时玩半夜。
古业发玩的正过瘾,输输赢赢,有出有进,玩着玩着,门边那人输空了,起身走了。业发把手伸进裤兜,突然一愣,原来口袋里只剩一块银元了。原来这几把都是赢得小、输的大,仅一会儿工夫,就连老本儿也赔进去大半。
他有些后悔了,这可是一年的豆腐帐,好不容易讨回来的,再输了,年咋过呢?他心下十分为难:走,已输了本,回去也难跟老婆交差;不走,继续赌,再输咋办?
刘继银笑着问道:“业发,没钱了?没钱就吭一声,我借给你。”
“谁说我没钱?”业发脑一热,把最后一块银元拍到桌子上。
赵正凯也扔上一个:“我奉陪。”
刘继银随了一块钢洋放在桌上:“精彩!还有谁下?没人了,那好,就咱三,发牌。”说完,他扫了众人一眼,见无人答腔,便开始发牌。
业发小心翼翼把发好的牌捧在手里,怕好运气跑了似的。他仔细地一点点地错开牌:刺目的点数如同嘲笑,好运气还是跑了。
业发傻了,赵正凯赢了两块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