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珊!”
“龙老三你在哪个房间里?我们在战场上拼杀,你倒好,舒舒服服地躲在这里享福。”
随着喊声,两个棕熊般的大汉闯了进来,原来是大虎和二虎。二人一进屋,看见龙珊,正想如以往般同他大闹,却傻了眼:
只见龙珊左胳膊上缠满了白布,血迹斑斑,下半截手臂没了。
大虎傻兮兮地问道:“龙珊,你的胳膊呢?”
龙珊苦笑:“在郭军医那里……你们二位咋来了?这次又杀了多少敌人?”
二虎粗声粗气地说:“大虎杀了七个,我比他多一个。参谋长送伤员过来,他先去郭军医那里聊事情。我哥俩听说你也在这医院里,先过来看你。听说你这里没打仗啊,咋搞的,就伤着你了?”
龙珊有些伤心:“哎,不说了,只怪我命不好啊。今后再不能使双枪了,像你们那样冲锋陷阵。”
大虎嘴笨,安慰他一句:“屁话,你不是还有一条胳膊吗?独臂也是一条好汉。甭猴急,仗有你打的。”
二人的到来,给龙珊带来了兴奋。
龙珊想要坐起来,二虎扶他坐起来,大虎把枕头抽出来,垫在他的背后。三人犹如不停地高声谈话,时时蹦出大笑声。
“龙营长,伤口还痛吗?”不知何时,李世义在几个战士的陪同下也进来了。
“参谋长,你还好吗?”龙珊关切地问了一句,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被世义伸手按住了,三只手紧握在一起。
世义关怀地打量了他的脸色:“我很好,同志们听说你受伤了,都要来看你。”世义握完手后,他身后几个战士也都同龙珊一一握手。
“还是人家懂礼,晓得先握手,多礼貌!”大虎想起自己的进来情景,有点不好意思。
二虎说:“那不是怨你,你是老大,你得先学着点。”
大虎嘴也不饶人:“也怨你,你一进院子就大喊大叫的,我哪顾得上握手。”
“好了,你俩甭争了,龙珊在乎你两握个手吗?龙珊还在养伤,你们到外边去,让他静一静。”世义无可奈何地劝说。
见众人先后要走,龙珊忙说:“没事,人多热闹,我就怕一个人呆着,连个聊天的都没有,憋死我了。”
大虎和二虎和众人看了看世义,还是起身告辞了。
世义有贴心话要同龙珊说:“你这一次可是立了大功,梁先生听总指挥说了以后,非常高兴,直夸你智勇双全,是个能独当一面的虎将。梁先生非常关心你的伤,要你好好养伤。”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龙珊的胳膊,心里有点遗憾:“你受伤的事儿,家里人晓得不?要是伯父、伯母晓得他的宝贝儿子少了一条胳膊,还不是要伤心死了。”
被李世义一提醒,龙珊还真的有些忧心:“之前不知道,现在可能已经晓得了。我中枪的时候,我二哥就在场。想想我父母,我还真为二老着急:你说那保安团里该有多少人恨死我了啊?他们要是拿我家人出气,该怎么搞法?他们要是有种,就冲我来好了。”
世义也为他着急,想了想说:“你大哥不是在你们省城里当医生吗?我看你可以动员你父母,搬到他那里去住。你二哥本来开饭店,这下出了这种事儿,东城县是不能再开了,你劝他也去省城开。省城大,人又多,生意更好做。这样他们都走了,别人想报仇也找不到你家人哇,你也少了牵挂。”
龙珊想了想,说:“好主意,我咋没想到呢?不过我爸是个教书先生,教了一辈子书。大哥行医,二哥在做生意,他们一直想存钱买田地,好安享晚年,去了省城只怕愿望就落空了。”
世义笑着对龙珊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买田?我们闹革命,就是要革地主老财的命,为穷苦人闹翻身,你咋还想变成革命的对象?你看看人家詹由武,把田地山林全交给农会了,现在乡里乡亲都尊重他,过得多有面子!”
龙珊被他说得一个激灵:“参谋长,人称你二诸葛,我真服了。我也老听梁先生讲过革命的道理,我咋就没想到自己家里要买地的事?这次你真提醒了我,对!明天我就回去看他们,一定劝说他们去省城。”
“你呀!还是那种急脾气。你这里才动了手术,养伤是你目前最大的任务,你还想伤口再感染一次?永远躺在医院?”李世义缓和语气宽慰他:“我猜你父母就快来看你了,你现在回去看他们,说不定还会走岔了,让他们空跑一趟。”
“对对,说得很对,我听你的。对了!你家里情况怎么样?”龙珊想起李世义是从燕山县老家起义回来的,回问了他一句。
提起家事,李世义也开始发愁了,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这次来新集前,顺便回家看了一下大哥。他跟我说:世智考上了大学,可是家里供不起,后来江老师借给他一百大洋,他才去北平读书去了。大哥让我想办法供他读书,可是你说,我哪来的钱?”
红军现在的条件十分艰苦,参谋长也没比普通战士待遇好,世义又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手上哪里存的住钱?
龙珊说:“就是,读大学是要花钱的,你别急,我借给你一些。”
世义苦笑说:“拉倒吧,你哪来的钱?还不是靠你的父母。这次他们要去省里,万事开头难,咋能再用他们的老本?个人的路个人走,世智走的路,我帮不了他,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总不能由弟兄养一辈子!”
“说的轻松,你不晓得,当学生苦着呢!我大哥上学那会儿……哎,我是晓得的。这样吧,我不找家里要,我这里有一条黄鱼,你拿去用,算我借给你的。”所谓的黄鱼,就是龙珊母亲塞给他的一小块儿金条。
世义警觉起来:“你打哪儿弄来的?打土豪可不能蔵私啊!”
龙珊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是我进东城县城前,我妈给我的私房钱,绝对干净。”
世义松了口气:“我晓得你为人光明磊落,但人都有犯傻的时候,说不定哪天碰到什么事,一个歪念头就害了自己。”说到这里,世义又想起自己卖窑货遭遇桃花劫的事,脸红了起来。这句话不像是说龙珊,反倒像是在说自己。
龙珊却没察觉,他从包袱里摸出金条塞给世义。
世义推辞不过,接过金条,又对龙珊说:“这次我还要送学员到随营学校,顺便看看中央的同志来没来,以后这新集就是咱们的根据地中心。回头我再来看你,带问伯父、伯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