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回吴忠敏的几天后,梁耀武与组织通过信,决定留在灵佛寺养伤。
他让李世义返回文庙乡,协助周光炯梳理重整农会,继续发展组织。
释礼也是燕山县出生,很想和世义一起回去,便去禅房中与师父知虚告辞:“师父,我想随我二哥去燕山,行不?”
“可以!”
知虚方丈同意了,又说:“你既然要还俗了,就用回本名吧。只是还须先回佛山一趟,同师兄知会一声。今后你在外行事,需万事小心,你好自为之吧。”
一还俗就不再是佛门中人了。此后就没有释礼和尚了,他是古家古业发的儿子,李氏兄弟的异姓三弟,古世礼。
古世礼跟着世义赶到了燕山县文庙乡松树凹的农会,见到了周光炯。周光炯已知这二人都很有本事,梁先生被捕这一场风波全凭这兄弟二人化解。见到他们来帮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自然热情招待。
第二天一早,世礼与世义告别:“二哥,我还有个大师父叫知真,几年没见面了。我现在既然要还俗,得去告诉他。”
世义已听他说过,有两个师父的事,也不惊奇,便问:“你大师父住在哪里?有多远?”
“他在东省,来去几天的路程,我快去快回。”世礼答。
李世义琢磨一下,农会这边少了梁先生坐镇,近期确实有些麻烦事。但因为他和世礼两人都是新来的人,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儿不了解情况,也还帮不上太多忙。世礼先去办事,倒也不是很要紧,就对他说:“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世礼离开松树凹,一个人向东省的长安县走去。夜里路过一个叫蔡闵庄的山村歇脚。
他敲开村口一家门,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打量他一番:“请问你找谁?”
“大哥,我是路过的,从燕山来,到长安去。请大哥行个方便,今夜借宿一晚,明早赶路,不知行不?”世礼下意识合十行礼,才发现自己就要还俗,不该行出家礼,又把手收了回来。
“那赶快进来吧!只要兄弟不嫌弃,住一夜不成问题。”那汉子倒很爽快,也不见怪,让他进了屋。
世礼进屋后,见他家还有几个小孩,便从包袱里拿出几块煎饼分给孩子们,自己也准备啃煎饼填肚子。
那汉子见到,一拍脑门:“看我这人,也没问客人贵姓,吃饭没有?请兄弟见谅。运银,别光顾着吃大叔的东西,先叫你妈做饭去。”最大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出去了。
“大哥不必客气,我原是出家人,刚还俗,叫古世礼。敢问大哥贵姓,这村叫什么名?”世礼收起煎饼,有礼的问道。
“我叫蔡达开,这塆叫蔡闵庄,因为塆里人西头姓蔡,东头姓闵。”蔡达开爽朗笑着说,又同他聊了起来。
“大兄弟,这还俗了好哇!当和尚有什么趣味,连个媳妇都娶不成!”
一句话把世礼说的脸红,他心里想:我还俗可不是为了娶媳妇的。但又不便与人分说。
蔡达开话匣子一开,却收不住了:“大兄弟,你也别脸红。说起娶媳妇,真是好事儿,你看看我这样的,娶了个贤惠媳妇,这日子过得,有模有样的。”他自己说还不过瘾,还要问孩子们,“儿啊,你们说,爹说的对不?”
小孩子们咬着煎饼,都嘻嘻哈哈哄笑一团。
“娶媳妇是好事,嫁姑娘可不一定了。那最东头的闵生福明天就要被逼到嫁女儿了。哎!作孽啊,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子,非要娶人家十六岁的黄花闺女。”蔡达开边说,边气恼摇头。
世礼见他好容易说到别人头上,心里松了口气。但他也很好奇,年纪差了这么大,如何娶嫁?就问:“不嫁不成么?”
蔡达开叹气:“这事儿可不像兄弟想的那么简单。那五十岁的老头子,乃是本地红枪会首领,叫詹本栋。他长得那叫一个寒碜啊!又矮又胖,外号‘詹二肚子’,谁家闺女能嫁这种人啊?可是闵生福的老婆今春上得了病,家里没钱,他向村里人借了一些钱,说来年还。我这村里人多数都在种詹家的田地,詹家来收租,得知不少人把钱借给闵生福了,就直接到闵生福家收。”说完一拍大腿:“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世礼搞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做法有些古怪的,但又一时有点想不明白,就问:“什么道理?”
蔡达开就扳着指头同他掰扯:“说起来,地是我们找詹家租的,要还租也该找我们还。这也是詹家仗势欺人,闵家不要说眼下正没钱还,就是有钱还,也应还给我们,不该直接还他詹本栋。可他詹本栋还是直接找闵生福要。这就不应该了!”他说的条条有理,世礼听懂了,点了点头。
“闵生福自然不肯还钱,詹家人就把闵生福捆回去。闵生福的女儿闵英姑上门去要父亲,那詹本栋就说要她嫁给自己,才肯放人。真是好不讲理!”
说到气头上,蔡达开又是一拍大腿,怒骂道:“哪个不知道,今年夏天,詹本栋的女人得病死了,他就派媒婆上闵家提过亲,要娶闵生福的女儿作填房。这家伙,是故意打的狗主意!他比闵生福还大十岁呢,仗势欺人,真是太缺德了!”
世礼听了,一股气直冲脑门。他知村民胆小,碰到不平事,大多敢怒不敢言。蔡达开敢在屋里同陌生人讲这不平事,怒骂詹家为富不仁;但若要他为闵家出头去反抗詹本栋,只怕他是不敢的,也没那份能耐。
但他年轻气盛,又是过路人,不怕詹家找麻烦,倒想出头管管这桩不平事。
他便同蔡达开说:“大哥,我能讲姻缘法,这姻缘不好。你带我去闵家,给詹本栋讲讲,他听了,就不会娶闵家女了。”
蔡达开半信半疑。和尚爱讲因缘法,村人们都是知道的。但是这个因缘法和“姻缘”有什么区别,大多人连字都不认识,自然也是分不清了。
他好奇追问世礼,这“姻缘法”要如何讲?世礼惜言如金,却又不肯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