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礼打开自己的信,师父留的是一幅画,叫“五步图”。那幅画算不上精品,画中一颗树,画的一角写首小诗:“此树是我栽,紫气东边来。人在世上走,佛在土中埋。”这是什么意思,世礼百思不得其解。
世礼拿给释友看,释友也不解,便说:“师父定是留下什么给你,也许你现在用不上,所以想不到,他日用时,定能想起来,这句话师弟谨记就是了。想起师父对我俩,恩情重于父母。今天你来了,咱们一同祭奠师父,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释友主持七侠结义典礼之后,李世义说:“我年龄偏小,承蒙各位兄弟抬举,做了‘七侠’之首,我受之有愧,但又义不容辞。这样吧,咱们不以兄弟相称,相互间只叫名字。虽然不称兄弟,但义结同心,胜似兄弟。只要我们心心相应,世俗之称就免了。侯兄,你还回山店,多留心洋河那支部队,要是能把他们搞过来,我们的实力将会大增。世礼,你同英姑一起就在这里发动民众,我先随龚兄他们去庙仙,咱们分头行动。”众人应允。
庙仙是“三义团”的地盘,在佛山东边。李世义去庙仙,是想进一步了解“三义团”的实力。
猴王说:“相互间称名可以,但世义是老大,总得与大家有所区别。我们以后少不了要和各方面人打交道,得有一个出头露面的人,总不能老世义长、世义短的,使人觉得我们七侠无规矩。”
龚应钦说道:“猴王这话对,我看就叫世义为‘司令’吧,这司令一是军队的头。二、部队多少都可这么称呼,这名用的久。”
“好,就这么定了,我们的部队可以叫农工自卫军。”“司令”发话了。
猴王出身名门,祖父曾是张勋幕僚,张勋复辟失败后,他祖父告老还乡,不两年忧闷而死。他父亲是公子哥,吃不愁,穿不愁,跟随祖父在省里谋了一闲差,事不多,薪丰厚,致力琴棋书画,结交三教九流。但民国以后事事不顺,整日借酒消愁,下棋打牌,不想一日暴死在棋桌旁。猴王从小耳闻目染,也是视棋如命。父亲死后,母亲对他说:现家道中落,猴家两代单传,你要立志谋生,支撑门面。以前你爷爷在,你父子俩可以乐而无忧,我可不问,现在侯家就靠你,你再要不奋发努力,早晚有一天这个家就会被你败光,若是那样还不如让我随你父亲去死,也好眼不见为静。猴王见母亲伤感,便当母亲面发誓永不摸棋。她母亲又说:我不可能天天跟着你,但只要我见你再摸那玩意,你摸多少粒,我就吞多少粒,不信你就试试。从此猴王再也没有摸过围棋子。
猴王离开佛山后,让队员们回山店,他一人去洋河见霍运兴,还没进乡公所,老远就听霍运兴在骂:“他娘的,今日来要钱,明日来要物,老子又不该侍候这帮丘八,惹火了老子和你拼了。”
猴王推门进来问道:“老霍,为么事发这么大的火啊?”
“还不是那帮丘八,三天一头猪,两天一坛酒的,还要我为他们发响,这哪是防匪啊,简直是活土匪。”老霍还在骂,连猴王来了,也顾不得招呼。
猴王拍着霍运兴的背说;“老霍,骂当球用,进屋去,想法子搞掉他。”
霍运兴是个急脾气,说:“猴王,有好法子赶快教我。”
“这事光咱俩还不行,得把葛云联系上。”
“咱三早有联盟,自然不会少了他。”
猴王说:“光咱三个还不行。你听我先把话说完,那个连长贪,贪的人对谁都奸,手下一定不服。你那些酒哇肉哇,给他拿去哄下面,还不如自己做人情。你今后不给他,把这些拿出来交结他手下的班、排长们。把那些人先拉过来,我就有办法了。我跟你说,我已联系不少人,听说过‘三义团’吗?还有李世义、古世礼他们,咱们合在一起,把这个连想办法搞过来,咱们扯起旗子自己干。”
“好!我早想搞他们了,可就是怕搞不过。‘三义团’名头挺响的,他们有多少人枪?李世义、古世礼都是共产党,你们咋联系的?”霍运兴问。
猴王答道:“李世义、古世礼从那边跑过来找我,在我那儿住了一段时间,前几天又碰上‘三义团’的龚应钦、唐奠平和马福禄三首领,再加上闵英姑,我们七人义结同心,再加上你和葛云,咱们几部加起来有百人,要是能把这个连搞过来,你想想,我们的家底就厚实多了,谁都不敢小看我们,咱们可以大干一场。”
七侠结义,老霍被排斥在外,心有点酸:“哎!你们结义咋不告诉我一声?早告诉我也算上我一份,不行吗?”
“你不晓得,李世义在那边遭难了,是古世礼仗义把他救出来的,逃到阳春,闵英姑收留了他俩人,后风声紧,他们躲在我那里。李世义双腿被打断了,在我那里住了三个月。这事因怕共产党的人晓得,所以我对你和葛云都没说。古世礼曾在佛山出过家,他提议我们去佛山,不想在那里碰上‘三义团’的人。这不,刚把他们安顿好,我就来告诉你了。咱们三人联盟,我什么时候也不敢忘了你俩。”
“你的联系广,我晓得,今后我跟着你干,你说咋干吧?”霍运兴年轻气盛,与猴王相交多年,听清来龙去脉,那股酸味早跑了。
猴王说:“先同班、排长们搞好关系,摸清情况,等时机成熟后再动手。”
二人计议已定。从此霍运兴三天一宴,两日一会,慢慢地把驻军的情况摸透了。年后,东南北三省联合会剿红军时,银城县住有一团敌人,洋河驻一个营作前卫。战事平稳下来后那个团主力撤走了,留下一个营驻守银城,该营长苏靖命三连驻洋河镇。三连长名叫金明,全连一百二十人。金明经常敲诈洋河区富户、商铺,捞到银钱就去团里巴结上司。他暗许一排长尹志甫接自己当连长,自己调回师部当军需,二人勾结在一起,截留军饷。二排长冯思明,三排长田庆澜和众班长、士兵怨恨颇深,可又无能为力。现在霍运兴主动示好,这两个排长也算得他乡遇故知,不几天功夫,便情同手足,誓愿生死与共。
两个月后,这天又是发饷的日子,金明去了趟县城,回来后说没领到饷,士兵们义愤填膺,跑去向排长诉苦。冯思明、田庆澜心里不快,便到霍运兴那里倾诉。霍运兴备宴安抚一番。送走冯、田二人,霍运兴便派人去把猴王、葛云请来商议。
霍运兴来到三连驻地约见金明、尹志甫说:“听说你们军饷困难,我今日请来山店的猴王,子路的葛云,我们三乡为你分摊一点,如何?”
金明立马笑意写在脸上:“那太感谢了,他们俩在哪?我请客。”
“你们大老远地来保护我们,哪能让你破费,走!到我那里喝两盅去。”霍运兴说着,一手拉着一人回到乡公所。
几个小保队队员过来,不由分说,把金明、尹志甫捆起来。
霍运兴领着猴王再次走进三连驻地,对冯思明和田庆澜说:“金、尹二人贪污军饷,敲诈勒索,被我们抓起来了,你们俩看怎么办?要是想要回军饷,就把士兵鼓动起来,到他俩屋里去搜,定能找到赃物;要是怕事,你们就把我们抓起来,送到营部去邀功。”
“哎,你咋这么大胆,造反啦?”冯思明大吃一惊。
“老冯,别这么说,老霍这也是为咱们好。说实在的,我们当兵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到这前线来卖命,说不定共产党哪天打来了,命不知能否捡回。金明这狗日的还贪着我们的军饷,兵士就不是人呀?妈的,我早不想为他们干了。我看不如趁机反了他,只是……”田庆澜说到这里犹豫了。
猴王说:“你是怕我们斗不过他是吗?实话告诉你,洋河、山店、子路三乡早有同盟,再加上‘三义团’,李世义、古世礼、闵英姑他们各部,有几千人,只要你们愿意,咱们扯起旗子自己干,怕个屁啊!”
“死都不怕,还怕他个贪官金明?咱们干吧!你又没家人拖累,怕个鸟。我当了十年兵,从北洋军当到国民军,打了十年仗,今日跟这个打,明日跟那个斗,都是为别人卖命。从今日起,咱们自己干。”田庆澜听猴王说有这么大势力,他坚定了。
冯思明也下了决心:“好!干,咱们俩把班长都找来商议一下。”
猴王提醒道:“要干,咱们先莫说抓了金明,先领兵去搜金明房间,找到他贪污的罪证,这样才能一鼓作气,鼓动兵士造反。”
冯思明、田庆澜领着十个班长,先去搜金明的房间,一下子搜出两千多块大洋。再去尹志甫房间,仅搜出四十大洋,那是他几个月的薪水,可见他没贪到啥。原来那金明空口许诺保尹志甫当连长,拉拢住这个笨蛋为他卖命
众士兵两月没领到饷,而金明却连骗带诈,得了这么多钱,这钱相当于他们全连三个月的响,人人气愤不已,纷纷要求杀了金明,以平心头之愤。葛云这时把金明和尹志甫押过来,士兵们骂声不断。猴王趁机跳到台阶上大声说:“弟兄们!请听我一言,你们为金明抛头颅,洒鲜血,换来的是什么?是欺骗,是不当人看。你们两个月没有领到饷,我们奉承了半年,受到的是敲诈勒索。今天这些钱是你们自己从他的房子里搜出来的,事实摆在那里,你们说,我们还要继续为他们卖命吗?”
“不能!”台下异口同声。
猴王又说:“对!我们不为他们卖命,我们要为自己干,如果弟兄们愿意,我们‘七侠’愿领着你们一起干,咱们加入农工自卫军,为自己闯一番事业。
士兵们不少听到“七侠”传言,近一两月神出鬼没,打出了名声。农工自卫军,许多人没听说过,不禁交头接耳。“弟兄们,农工自卫军就是七侠领导的部队,你们愿意干,人留下,不愿意干,枪留下。不管愿走愿留,士兵每人发十个大洋,班长二十,排长四十。”
“我愿意留下。”田庆澜先举手,接着是冯思明。众军士见两个排长都举手同意,便纷纷举起了手。最后有一百零八人愿意留下,其它十人领到大洋后走了,金明和尹志甫也被猴王放了。三连有一挺机枪,一百零八支长枪,四支短枪,一万五千多发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