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银仍然面带微笑,说:“业发,咱俩同命相怜,我也输了,咱俩无论如何得翻本,你还有钱吗?没有我借给你,我带的有,你要多少?”
业发急了:“我不借,再赌一把。”
赵正凯问:“你还有赌资?”
“我还有豆腐店,总值十个大洋吧?十个大洋一把清。”业发咬咬牙拼上了。
同村有人拉了拉业发劝道:“业发,算了,甭玩了。”
刘继银从口袋里拿出十块银元,码成一摞,斜着眼睛冷冷地说:“哎!我说这就不对了,你们不玩也就算了,他想玩,你们不让他玩,都不玩了,我咋翻本。别扯屁淡。”
村里人不好再说什么,他们心向着业发,围站在他身后为他打气。付瑞年早就溜走了。赵正凯取十个大洋整齐地码在桌子上。这次轮到业发发牌,业发正要洗牌,手被刘继银按住:“我们都押上了真金白银,你押的豆腐房总该有个凭证吧?”
业发问:“那你说么搞法?”
“留个字据,玉才,把笔墨纸砚拿出来。”刘继银找刘玉才要来文房四宝,写下字据:
我古业发愿意将豆腐房赠给拿此字据的人
证人:赵正凯,刘继银
写完他念了一遍,要古业发画押。然后他和赵正凯在证人旁也都画了押。
业发押上字据后,开始发牌。豆大的汗珠从业发的脸上滚下,他颤颤地把牌抓到手里,小心地把牌一点点搓开,生怕财运跑了。
“哈哈!我的是大牌,我赢了。”业发高兴地把牌递给众人看,然后把牌摊在桌面上就拿钱。
刘继银黑着脸把牌面一扣,推进骨牌堆里,也不让人看:“我输了。”
“慢!我的牌还没打开呢!”赵正凯慢条斯理地一张张地把牌翻开。他手上的牌,正好比业发大一点。
业发输了,输得不可思议,他晕糟糟地坐在那里,像神像一样,目光发直。村里的闲汉们这时也起了怜悯之心。赵正凯站起身,把银元和字据都装进衣兜,说:“古大哥,不好意思,请带我去豆腐房吧!”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鼓起了勇气解劝:“这位赵兄弟,年关到了,豆腐房也搬不走,字据在你手上,好赖让人家过个年吧!年后再收行不?”
赵正凯对众人说道:“我是外乡人,又不会打豆腐,要他豆腐房有何用?谁若替他付了这十块大洋,我就把这豆腐房的字据交给他。”
提到十块银元,可难倒了众乡亲。这群闲汉谁也出不起,只好默不作声地围在业发身前,都阴沉着脸,一动不动的瞪着赵正凯。
倒是刘继银脑子转得快,“我看这样吧!天冷你也没地方住,今晚你就住进豆腐房,让豆腐娘子陪你过一夜,赌债两清了,好不好?”
“好你妈个头!”一声炸雷响起。堂堂七尺男儿,哪能让妻子受辱?古业发如狂怒的雄狮,站起身猛地一推桌子。可怜自作聪明的刘继银,今天也确实糊涂,嘴不把关,戳到古业发的痛处。
他打牌是强手,打架却不中用,连桌子被古业发一起推撞到背后墙上,“哎哟!”一声,痛得双手捂住肚子,只听啪嗒几声,几张骨牌竟从他袖里跳出来。
“狗日出千。”古业发恍然大悟,隔着桌子伸手抓住刘继银的头发,把他的头使劲朝桌子上磕。
赵正凯眼见同伴被打岂能不帮,一手去挡业发的手,一手握拳击向业发面门。他人高马大,打起架来比刘继银强多了。
业发见他居然还手,大叫一声:“来的好。”立马松开刘继银,倒转身来专心对付赵正凯。左臂一缩回、一抬肘、一翻掌,隔开赵正凯的手。头一低,躲开来拳,而右手勾拳击向赵正凯的左脸。刘继银被放开后,正准备起身攻击古业发后背,被业发余光探知。古业发飞起右脚猛地一蹬桌子,那桌子再次将刘继银推撞到对面墙上。刘继银“哎哟!”一声惨叫,趴在桌上,肋骨似乎断了。
赵正凯见势不妙,从腰间摸出匕首来。古业发眼疾手快,左拳挥过去击在他的眼眶上,收腿回来用膝盖猛击他的裆部,趁赵正凯痛得弯腰之时,双手抓住赵的右手,翻转匕首推进他的腰间。赵正凯只得松开匕手。古业发又用膝盖将匕手顶进他的腰里,直没木柄。这一串动作连贯、迅速、凶狠,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就见古业发从赵正凯腰间拔出匕首,左手按下赵正凯的头,右手将匕手猛地扎进赵正凯后心。
冬天里人穿着棉衣本就臃肿,那赵正凯也是人强马壮,可他远不如古业发灵活。以为联手做局能讹上一笔,却没想到在这里把小命给送了。
众人见闹大了,慌不迭四散而跑。古业发拔出匕首,在赵正凯身上擦了几下,看了看匕首,见很精致,随手把它别进腰带里,又把桌上的钱全都扫进衣袋,面色如常地穿上袄子,挑着豆腐担子扬长而去。
“爸!刚才有人去咱家说你把豆腐店输了,妈叫我来喊你回去。”刚走出刘玉才家门没几步,就碰到儿子。他也不搭话,沉默着拉着儿子朝家走去。
天已黑了,阴沉沉的,暗无月光。父子俩赶到家门口,室里无灯,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业发心里有点发慌,轻敲了下门,没人应。儿子上前推门,门却从里面闩住了,推不开。儿子继续拍拍门环,好半天也无人答应。
业发这才觉得慌了神,心里急,出言央求:“丽英,快开门,都是我不好,我跟你认错。现在出了急事,先开门,再晚了来不及了。”屋内还是无人回答。
他从腰里掏出匕首挑开门闩,进屋去摸火柴点灯,忽感到头被碰了一下。业发暗叫一声不好,伸手向上摸去,竟摸到一条摇摇晃晃的腿!业发跳上桌台,割断绳子,把上吊的妻子放下,然而妻子早已经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