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义来到关下村,听说中央派来一批干部,立即就去见他们。远远地看见袁方运站在门外。“方运,回来了,一月没见,想死我了。”
那袁方运把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神神秘秘的快步过来,小声说:“中央代表正在与人谈话,咱走远点谈。甭打搅他们。”
“袁参谋长,谁来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房门打开了,一个又矮又瘦的小男人千恩万谢地弓着身子退出来。
世义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刚刚想着:这个就是上面派来的代表?咋这一副熊样,一点风度也没有?
便见一个又高又瘦的白面书生随后出来,站在大门口,看着屋外的人。他一身灰色中山装,身材挺拔,头发整齐地向后背飞,油光发亮,戴着一副眼镜,白晃晃的两镜片晃得世义的眼直花,不怒自威,令人肃然起敬。
这下李世义也明白,自己先前认错了人了:这后面出来的书生,一看就很有派头。
袁方运答道:“是燕山县的李世义同志来了。”
“你带何才同志去休息吧,让世义进来见我。”那人说完转身进去了,却把门关上。他明明见道李世义来了,却又像没见到他一样,让世义心里有点异样。
袁方运说:“这是中央派来的扈佑民,你先去见他,办完事,回头见。”在扈佑民面前,豪爽的袁方运谨慎多了。说完,他要带何才走。何才对世义点头哈腰,媚笑了好一会方转身走。
袁方运小心谨慎,李世义可不愿做小伏低。他故意大声地、挺直地站在门外报告:“报告扈代表,原红军副团长,现燕山起义总指挥李世义,前来报到!”
里面无声无息,过了好半天,才传出两个字:“进来。”
李世义豪情万丈地推门进去:只见房间正中一个桌子、桌里靠墙有一把太师椅,那扈代表手中拿一个雪白的毛巾,边擦手边向桌子里面踱过去。等到了桌前,他把毛巾放在桌子上,急速一个转身,镜片后两道寒光直射世义。
李世义热情地伸出双手,想释放心中的情谊。扈代表无动于衷,双手撑在太师椅靠手上,稳稳地坐了下去,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坐。”
李世义不以为意地缩回双手,转身发现门边靠墙处有个矮凳子,便想搬过来,坐得近一点。
“就坐在那里。程硕勋、梁耀武、吴忠敏怎么没来?”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头?
李世义索性放弃搬凳子,就站着回答:“他们还不晓得中央代表来了。燕山、东城刚胜利起义,许多事情还离不开他们,我是先来看看这里有什么情况?”
扈佑民说:“这里乱的一团糟。你回去带上他们三个人和各县负责人来到这里开会。”说完他优雅地轻挥了一下手。
李世义几乎是被赶出来的,他心中别扭极了。等他出来时,扈代表连起身都免了,实在是有些不尊重人。
李世义才走不远,正碰上袁方运带着一个战士过来。
“这扈代表怎么这样傲慢?”世义一腔郁怒,向袁方运发问。
“中央这次派了八个人来咱这里,其它几个到各处去检查、调研,唯扈代表一个在这里主持工作。”
袁方运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兴奋起来:“我听说你们打了大胜仗,快告诉我情况,要不是让我跑了趟中央,我肯定能参加起义,大干一场!”袁方运不无遗憾地说。
世义仍愤愤不平,说:“燕山和东城两县同时起义,非常顺利,牺牲少,缴获大,俘虏多,我们的队伍、地域都急剧地扩充了。只是万事开头难,事情太多,梁先生都忙疯了,这里倒是一片安宁。可他扈代表好像还非常不满意,叫我回去通知梁先生、总指挥和程团长来这里开什么会。那边的工作不要了?胡搞!”
袁方运见话不投机,改口说:“中午了,我让小卫陪你去吃点饭吧,然后你照扈代表的吩咐去做。有时间咱们再谈,我得去站岗了。”
世义不解:“站岗?你一个参谋长还亲自站岗?”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扈代表对这里情况不熟,他点名叫我为他站岗,随时向他介绍情况,你先去吧,这次我陪不了你了!”说完,袁方运匆匆同世义握手告别。
扈佑民这古怪的性格,与他的身世有关。他母亲原是天津一个牧师的女儿,从小接受西方教育,是个活泼大方的新式女性。初嫁一位军官,生了个儿子,却在随夫回老家的途中,被赫赫有名的土匪坐山虎截了道。
军官父子死无全尸,她刺瞎了坐山虎的眼睛后,衣衫不整地逃到了另一个土匪扈杉的地盘,才出虎穴,又撞上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扈杉这人是个白身的落地秀才,为人阴狠,确颇懂风情。扈佑民的母亲无名无份跟了他,忍受大房欺辱、丈夫打骂,直到生了扈佑民这个儿子,日子才渐渐有了起色。因她生的美,扈杉这个土匪同她处过几年后,渐渐地有了情义,亲自把她送往天津娘家,让她娘俩过上安定生活。
母子回到天津,扈母当牧师的父亲已死,母亲和哥哥听到她的遭遇,虽然难过,却也觉得丢脸。哥哥出面找个房子把她母子两人安顿好后就很少来往。哥哥在一家公司做职员,工资不高,母亲和一家人都靠他养活。嫂子见突然回来一个穷妹妹,心里总是不痛快。扈母经过劫难,对人心也多了份了解,便精打细算,伴子读书,很少去哥家。
扈佑明在天津,头几年还见了父亲几面,上中学后再也没见过父亲,他性格更加孤僻。在学校,扈佑明不爱同人交往,但学习非常好,经常受到学兄学姐们的关照,学兄学姐们常拉他一起参加救国救民的学生运动。
后来他考入大学,加入了共产主义后,改名为扈佑民,意在为人民的解放事业而奋斗。他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这次是受中央委派,来山区领导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