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的小雨一直在下着,从城楼远眺,天边都是乌云密布,沉闷得令人窒息。
耿恭从城头走入自己的卧房,在从卧房走入马场,喂了没几下马又走到城头眺望。坐立不安四处晃荡,战士们也纷纷议论着不好的事情。
这几天耿恭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动,老人家说这是预示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且前天早上的日出是血红色的,段奎他们那会估计已经和匈奴接触了。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哪怕是有一点点信息也好,哪怕是不好的消息,总比让人干着急强。思绪万千,想着自己不应该那么草率地让段奎出发。可现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早几天前就知道邱宗白跑路的消息。他把一个大婶扒的精光,自己套上那妇人衣服,混入了妇人队伍里逃遁了。他的两个手下被无情抛弃,整天也哭哭啼啼,耿恭也懒得责罚他们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就是自己好兄弟没有了消息,按道理早应该回来消息了。
“耿将军,别再走来走去了,兄弟们都看着呢!”景八从身后走来。
耿恭这时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无论是站岗的士兵还是修城的壮丁都在说着嫌隙话。时不时往这边眺望。
“嗯嗯,我有点失态了,可该死的段奎还不送回来一丁点的消息,让我寝食难安,我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怎么睡了。天杀的,我怎么头脑发热作出了那样的决定!我真该死。”耿恭小声自责道。
“将军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不用太着急,不是还没确定他们回不来了啊,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景八安慰道。
耿恭明白景八的心意,也不做理会,正要下城楼。
突然一个士兵高喊:“回来了,有人回来了!将军。”说着朝身后楼下的人喊道,“快开门有兄弟回来了。”
耿恭先是一惊,然后转头看到远处只有一个身影,刚刚跃起的那份雀跃戛然而止。只有一个回来,三百来号人就回来了一个!
回来的是段奎队伍中的一个斥候,还没等他进到城里,大家就把他围了起来。这个斥候翻身下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大家污七糟八一通询问,怎么样?其他人呢?匈奴多少人?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等等问题。让斥候原本喘不上气的呼吸更加急促,一句都回答不上来。
“慌什么,安静!”耿恭厉声高喊道。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给耿恭将军让开了道。
“将军,属下无能!罪该万死!”那个斥候一见耿恭将军就哭丧着跪了下来。
“起来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斥候从身后的战马上借下一个麻袋,拿出来两顶军盔。亲手交给了耿恭。“将军,全没了,三百人全没了!”
耿恭接过两个头盔,镇住了,看着两个头盔入了神,其中一个他熟悉,是段奎的,上面还有不少血迹残留。
“段奎将军让我在后方等消息,但他们冲进去一个时辰后才出来,出来时只有三分之一人了。我只能远远看着段奎的一百人被一千多匈奴骑兵绞杀。一个人都没剩下,我等匈奴人收拾完战场后,晚上跑过去,翻了半天就只找到这两顶头盔!将军,属下该死,请将军责罚!”斥候再次下跪。
耿恭抱着两个头盔,交给了一旁的景八。眼神迷离:“扶他下去休息!”说着就转头走入了自己的住处。
耿恭瞬时间觉得天旋地转,为了不露馅,有人搀扶他也是一把推开,一个人坚持着走入了自己的营帐。总算来了消息,虽然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心口的大石终于能放下,可是随即而来的又是一道狂风骤雨般撕裂的疼痛。段奎和那三百个面孔反复还不停在眼前晃荡,好似昨天大家还嘻嘻哈哈,大口喝酒吃肉,今天就黄泉两隔,永远都不能再相见。
外面有几个屯长要进来安慰,也被景八拦下来。说让将军静一静。
大白天,耿恭昏睡了过去,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送饭的军士见将军还在睡,放下饭食,悄悄离开了。出来后大家去询问将军什么打算,送饭的小兵也只能摇头叹息。
众人的闲言碎语渐渐多了起来,每到这时,景八都会上前呵斥大伙去干好自己该干好的活计,积极准备防御工事。但也难抵挡大家消沉意志的蔓延。
景八在耿恭门外徘徊,想进去劝又不敢打扰,一直纠结中。
突然房门打开了,只见耿恭整理好了仪表,穿戴好了铠甲。一副要打仗的架势。
景八见到耿恭喜出望外,周围军士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将军,您这是要带兄弟们出发打仗?”景八疑惑道。
“老八,召集好全城军士,男女老少,都叫来,我有话对大家说!”耿恭严肃说道。
“好呢,在下这就去办。”说着马上上了鼓楼敲响了集结的号鼓。鼓声响起后不久,大家都聚拢到城池中央的看台前。
大家翘首以盼看着耿恭,耿恭也夺来走去,时不时看这大家,看似在整理思绪。艳阳高照,天气转热,大伙汗珠都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全场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耿恭在台子上的脚步声。就这样持续了十来分钟之久。
“兄弟们!你们知道吗?我们汉人和匈奴斗争有几百年了。在这里的大都是农民,对!我们汉人喜欢种地,特别珍爱我们的土地。我们用我们辛勤的劳动换来了我们自己的富足和大汉的富强。”
“对没错,勤劳就是扎根于我们民族的血液中的。世世代代我们在我们自己这片土地上书写着富足的历史。可在这大西北,有一群这样的野蛮人!他们见不得我们勤劳,见不得我们用勤劳换来的好日子。他们嫉妒我们,嫉妒你们在座的兄弟姐妹。于是他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骑马冲进了我们的菜园,农田,鱼塘。杀我们父母,强奸我们老婆,奴役我们的妻儿,抢走我们的粮食,夺走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面对这群野蛮人烧杀抢掠,兄弟们,你们能答应嘛?”
“不能答应……不能答应,绝对不能!”台子下群情激奋,响起了热烈的呼喊声。
“对,我们绝不能答应。死也不答应。于是我们的先辈们给我们做出来榜样。飞将军李广,在这里与匈奴数次血战,曾以一百骑兵吓退了匈奴的几万大军,此后几年内匈奴人不敢越过边境半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好……!好!好……!”
“还有我们的霍去病将军,不远万里,长途奔袭,快速突击。两次河西之战中,打破匈奴,斩首万级,直取祁连山,威震匈奴。在漠北之战中,霍去病封狼居胥,大捷而归,从此威震天下。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兄弟们说是不是。”
“是!”“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台下的掌声更加激烈了,几乎都骚动起来。
“最后我要再说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陈汤。放我强汉者最远必诛!”嘶吼着,耿恭一次又一次得举起手中的宝剑,真臂高呼!:
“大汉万岁!大汉万岁!我们是为了胜利而来,为了民族而战,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死死守住绝不退缩。”
“万岁,万岁,万岁……!”最终将士们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都忍不住跑上讲台来举起耿恭,一次又一次抛起来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