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昆仑,横亘于天地之间,绵延数千里,仿佛一座通向仙界的桥梁。
昆仑自古为神州祖脉,万山之祖。但其一直覆着一层神秘面纱,让世人所不了解。
这里距离中州路途遥远,属于天下九州中最西边陲的凉州,而昆仑更是在凉州的极西之地。
文昱或飞或走,离开中州已月余,至今还未寻到昆仑山的影子。
一路上开始时还能看到零星的城镇或村庄,到后来便全是高山密林,沟壑深谷。而今日,他被一座巨大的雪山拦住了去路,山峰足有万丈之高,这远远高于他在神州其他各处见过的高山。看着面前的巨峰,文昱身形缓缓升高,准备飞越过去。
越往上升,寒风越大,空气越稀薄,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看着面前似乎无法翻越的高山,文昱不禁暗暗称奇:“这昆仑如此神秘难寻,也不知当时的绝神是如何拜师学艺的。”
当年原五绝只告诉清澄自己师承门派,文昱来之前打听多处也只了解到昆仑山的大概方位。
据史料记载,昆仑于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拱之。方八千里,高万仞。
文昱在此处已经盘桓了多日,这一片山脉每一座都气势非凡,大气磅礴。北侧便是一座黑色大湖像是史料中描述的西海,山脉不远处便有流沙万里。至于赤水与黑水,他却没有看到。但在不远处他看到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红色荒土,像是一片火海,他猜测这里应该便是昆仑山了。
万千雪峰中有座积雪很少的雪峰引起了他的关注,这座雪峰不算最高,看起来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但文昱隐隐感觉这座有些特别,像是被某位法力通天之人做过手脚,隐藏了山峰原本的样子,不会让人轻易看出。
文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时的错觉,他落在峰顶,仔细感应,又围着这座雪峰上下翻飞,左右观察,但许久没什么发现。
文昱头顶的虚空中,空间没有任何波动,两道身影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那里,看起来距离文昱只有几丈远,但文昱却是丝毫感应不到什么。
两名老者都是白须长髯的道家装束,看起来一样的仙风道骨,气韵不凡。他们看着下方的文昱,其中一位手持拂尘的老者笑道:“得有几百年不曾有人发现这个结界了吧!这年轻人神识不弱,在此逗留多日,看来是为昆仑而来了。”
另一位老者双目神光一闪,道:“我从他身上,感应到了五绝的气息,看来此人与我那小徒有些关系。”
“师弟,五绝这孩子还是很懂事的。既然这人与他有关,我们不妨让其入内一见,看他所为何事。”手持拂尘的老者说完,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另一老者似乎对其很是敬重,点头道:“是,掌门师兄。”
只见他袖袍一挥,一股劲风便向毫无所觉的文昱袭去,文昱大叫一声,感觉自己像是巨浪中的小舟一般,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向那座雪峰。不知发生何事的文昱以为遇到了风暴乱流,忙运转空衍诀护体,但身体还是翻滚着向山顶的岩石飞速撞了过去。
耀眼的光芒闪过,他预料中的轰然相撞没有发生,自己刚才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实质光壁。等恍惚间狼狈地落至地面上,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出现的一幕。
文昱像是突然间穿梭了两个世界,刚才还在冰天雪地里,而现在这里生机盎然,林木虬龙,花草遍地。仙鹤,孔雀,麒麟,九色鹿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珍禽异兽,在不远处像看怪物一样的盯着他。
再看向远处,一条千尺飞瀑像是银色匹练般从天际直挂而下,许多宫阙楼宇在仙气微光中时隐时现。文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气息,顿觉这里的灵气比中州要浓郁十倍不止。此刻他想自己是来到了传说中的昆仑还是仙界。
文昱陶醉在这世所难见的奇景中,浑然忘了来此的目的。直到有一道悦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这位道友,请随我来吧。”一位身穿白衣的美丽少女看着他掩嘴轻笑,文昱有些尴尬,忙拱手称谢。
少女当先而行,文昱竟感应不出她的修为,这让他大为惊讶。
二人走过一座石桥,又穿过一条鲜花铺满的小路,来到了一处巨大空旷而又清新整洁的广场上。这里的建筑一层一层依山而建,让人有种矛盾的视觉错觉,时间的痕迹在这你能感受到,但却看不到。这一座座如山大殿看起来古朴陈旧,但又像是新颖独特,像是落成无数年了,又像是刚完工不久,到处都让人称奇。
再行片刻,眼前的大殿门口牌匾上书‘玉虚宫’三个大字,少女向他微笑道:“我们到了,请在此稍候片刻。”说完款步离去。
没过多久,适才将文昱一袖袍挥飞的老者便突然站在了殿内,两人相距只有几步之远,正在打量大殿内三座数十丈高的三清神像的文昱顿时吓了一跳,这身法绝对远超文昱生平所见。
老者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开口道:“修道百年,人仙中期,资质尚可。一身戾气,心魔附体,可惜可惜。”
文昱闻言神色不禁大变,忙躬身行礼道:‘前辈,这里可是昆仑派?”
老者眉毛一掀,道:“昆仑派?你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此地方圆数万里,都是昆仑,你也可以叫昆仑界!”
“昆仑界?”文昱只听过某派某宗,还不知有哪个门派称为一界的。
老者看文昱的样子便知他一时半会也不会理解。不耐烦道:“小子,你来我昆仑,所为何事啊?”
“前辈,您可认识原五绝?”
“认识。”
“晚辈东蒙仙宗文昱,误打误撞得到了原五绝的功法。实不相瞒,晚辈修为浅薄,实在无法驾驭这功法,听闻原五绝师承昆仑,所以不远万里来此,寻找摆脱之法。”文昱行了一礼,诚恳道。
“摆脱功法?老夫看你是想摆脱滋生的心魔吧!”老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文昱如实道:“前辈修为高深,慧眼如炬,不知可有解决之法?”
“你是说原五绝修炼的功法让你滋生了心魔?”老者似乎有些不悦。
文昱默运心法,额头印记闪烁几下,身周五环带着铮鸣之音,似能熔炼万法万物。老者轻轻向前踏出一步,文昱便如遭雷击,蹬蹬后退数步,身上五环已尽数被击散。
“这功法,借五行,化万法,是基于我昆仑功法所创,还算不错,我那劣徒竟能创出这等功法,还算不错,他人那?”老者露出轻微的一抹欣赏之色。
“原来前辈便是原五绝的授业恩师,他已经离世三十多年,当时他飞升之时力尽而亡,所以才将功法以神识之力传我。”
老者闻言沉默无语,过了很久轻叹了一声,道:“他是因飞升失败?”
“他当时身受重伤,自知命在朝夕,才选择逆天一搏,但也击破界域屏障,也算成功了。”
“成功?他若成功,也不会选择活下去。”老者像是自语道。
“前辈说什么?”文昱没有听清老者说的话。
“没什么,这么说你是他的传道弟子了,摆脱师门功法,神州门派这么不懂得尊师重道吗?”
文昱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开口道:“仙魔殊途,我与他算是朋友,但不会是同道。”
老者哼了一声,转过身,看着他道:“小子,以你的修为在你们神州能排到十指以内吗?”
文昱不知老者此话的意思,思索了下道:“应该可以。”
“应该可以?你倒是挺自信。你的修为放在昆仑界,进不了前百。”
文昱虽有心理准备,仍不免大感吃惊,这里果然非凡。
“你习练的这功法叫什么名字?”老者问道。
“五阴炼神。”
“五阴炼神?这小子竟然起了个如此狂悖的名字,倒也适合。这五阴炼神基于我昆仑的五合掌,但内蕴极阴之气。我看你的宗门真气属至阳一路,按理说是不适合修炼这种功法的,若你能够控制阴阳两气相生相合,倒也无妨。但以你现在的修为,遇到心境激变,阴阳不平,必会走火入魔。”
文昱神色一黯,恍然道:“难怪如此,晚辈修行时日不长,确实心性不足。前辈之言,是说心境控制这功法,而不是这功法影响心境?但晚辈自会了这功法,戾气大增,有时难以压制自己的杀意,而且在神州这五阴炼神被称为不世魔功。”
老者点头道:“你的悟性倒是不错,在你们那老夫不知道仙魔如何定义,但在我昆仑没有仙魔之分。”
“那前辈能不能废除我这功法,晚辈始终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个隐患。”
“可以。”老者淡淡道。
文昱眼神一亮,大喜道:“那晚辈恳请前辈……”
“方法很简单,就是废除你的全部修为,但你以后也就不能再踏入修道一路了。”老者打断了文昱的话,道。
“这……”文昱似乎很失望,随后无奈道:“那还是算了,这功法威力不俗,数次助我,要不我还是学会如何控制它吧。”
老者迈出一步,文昱面前移山倒海,景色大变,没过几息,两人便站在了一处像是祭坛般的建筑里。九根排列不规则的石柱每根都有数丈粗,笔直插入云端,看不到顶,像是九根撑天之柱。
文昱已经见怪不怪,自进入这里,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就不能用常理看待。
“心海行舟,五感为楫,心魔还需己身渡。你修行毕竟日短,修为虽不错但心性还是不足。修道一途,不能只求道法精进,心性才是修道根本。修道修的不只是道,更是心。”
“这是我昆仑精神试炼至宝九龙壁,最能磨炼一个人的心性,好好领悟吧,能否走得出来,便看你的造化了。”老者说完便消失不见。
“九龙壁?我记得当时清澄说过,不是损坏了吗?还有这该如何使用?走不出来是指我的心魔还是这个地方?”文昱心中满是疑问,呼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答。
最后他只能无奈的走到这九根参天石柱旁,仔细端详上面雕琢的各种形态各异的石龙,希望能发现里面的玄机。石柱旁有一面几丈大小的光滑石壁,他瞬间想到了如梦轩的千梦石,那可是天地自然产物,应该比这石柱古老的多,顿时像是想到了使用之法,他盘腿坐下,仔细感受身周环绕的天地灵气。
文昱在此一边吸收着浓郁的灵气,淬炼体魄。一边感受着九条龙柱发出的淡淡光芒。
日升日落,倏忽而过,文昱盘坐在石壁下已经一月有余。这一日,他神念一动,五阴炼神的心法随心而起。恍惚间,眼前像是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竟是灵漪与雪瑶仙子,只见她们站在如梦轩那些清幽楼阁外,笑着向他招手。
文昱大喜道:“前辈,灵漪,你们还活着。”
但他们的脸上突然变成怨毒神色,灵漪冷冷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若你当时不让我把河神镰带回师门,如梦轩又怎会招来灭门之祸,你怎么对得起我们!”随后他们转身投入了身后的大火之中。
文昱顿觉体内血气逆行,两眼迅速变成了血红色,他站在烧为灰烬的如梦轩门口狂呼大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会这样?”
一双温柔的手缓缓抚上了他的脸,把他滚落的眼泪轻轻拭去,清澄绝美的容颜带着笑意看着他,柔声道:“我虽然为你而死,但却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要放下过去,去开始新的生活,忘了我吧。”
文昱努力伸出手去触摸她,但眼前的丽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不,不要走……”文昱此刻心中如翻江倒海,痛苦,自责,无奈,怜惜……
但他眼前的景物似乎开始慢慢变化,雪地山野不见了,熊熊大火也消失了,他发现自己还是坐在九根巨柱之下。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结与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