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小雅便睡着了。

　　只有玄机迟迟未睡，他冷静下来，还在盘算着阴灵带来的那个梦。

　　阴灵的实力，他尚不清楚。上一次能侥幸从他们手中逃脱，不代表这一次也可以。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其他埋伏，据说朝廷内，也藏有高手。

　　若是月儿真的在水深火热中呢？

　　或者……找人代替自己去。自己跟在后面，暗中观察。

　　唐公？

　　不行……他没有合适的立场。他们是在凌云山脚遇到月儿，说明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去过紫霞仙门。这种时候，唐公过去只会坐实这一点。

　　而且他声称是奉朝廷之命，唐公若是去了，等于违抗朝廷旨意，这样对仙门不利。

　　月儿曾说，他与户部王侍郎勾结串通，中饱私囊。不知道她有无证据，此事之后再议。

　　到底怎么办？

　　等等……我刚才遗漏了一个问题。

　　第一次在密江，他们天罗地网，明显要置我于死地。

　　但第二次在皇城，他们让阴灵攻击我们，却又将我们带走，说明他们的目的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杀我，很可能是想利用我。

　　如此说来，他们这次的目的也是一样，就是为了把我引去。

　　他们不会轻易动月儿，否则不仅没了威胁我的筹码，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而且上一个梦被小雅打断，他们一定也察觉到了。若是不出意外，他们一定会试图再次潜入我的梦境，给我更多信息。

　　而他们既已等了这四五天，说明不急于这一两日。

　　暂且按兵不动，等待下一次梦境，看看他们又会透露些什么信息。

　　刚刚睡醒，他感觉不到任何困意，反而思维越发清晰。

　　摸了摸胸前，他将一块黑石拿出来，用食指拇指轻轻夹着，迎着烛光细细打量。

　　晶莹剔透，五彩流光，重量比一般的石头还要沉好多。

　　身体又在发出直白的渴望。

　　它原本镶嵌在小雅的法杖上……小雅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种黑石？

　　怎么才能点亮刻印呢……

　　想起月儿说的进阶之痛，比凌迟十倍不止，玄机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

　　人常说成龙成凤，可是真正能成的人，却万中无一。其中又要经历无数不为常人所知的痛苦。玄机现在算是有所体会。

　　待明日修为散尽，自己便会回到最初龙息觉醒时的状态。但是按照这第一阶自动修炼的速度来看，也就十日左右，就又会面临进阶的难题。

　　这十日里，自己必须去一趟妖界，确保族人没事，妖王守诺；回来后，把月儿救出，再收集到足够的黑石。

　　期间，还要回去看一趟阿宝。

　　对了，还有高学士提到的残破天书，要尽快找时间把它弄到手。

　　既然玉清仙门愿意把它作为奖励交给玄胤真人，说明他们也对玄胤真人能解开封印这件事抱有希望。

　　若是能顺利进阶，再去阴间找到张锦。

　　还有许多关于朝廷的事，他想要打听。

　　比如朝廷里所谓的高手究竟是什么，又是凭什么天子认定是自己盗取了气运。户部的那些人，究竟做了些什么事，从哪里下手可以找到证据……

　　不然自己始终很被动。

　　尽管拥有他山之玉可以屏蔽龙息，但玄机从不认为自己是安全的。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切就像一团巨大的、漆黑的迷雾，将他裹挟于其中。

　　他必须拼命奔跑，才能摆脱迷雾，不被吞噬。

　　才能让那些无故受到牵连的人，不再在漩涡中沉浮。

　　唉，我这该死的责任感……

　　玄机忍不住叹了口气。

　　索性也是睡不着，玄机干脆离开山洞，重新回到山巅处。

　　繁星漫天，银河轨迹清晰，周围云海蒸腾，这是他上辈子没见过的景象。

　　呆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这座山叫什么。

　　玄机一个人双手揣兜散着步，夜虽寒，他依旧只感到有些凉意。

　　虽然昨天与勾陈火拼一场，现在身体却几乎没什么异样了……小雅说白天一直在给自己疗伤……嗯，是个不错的奶妈，效果显著。

　　他再次走到祭祀广场。

　　原先勾陈的石像碎成一地石块，四处散落着。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枯枝败叶，横铺在地上，一片萧索。

　　玄机顿时想起，关于魂晶的事，还是掌门师父告诉他的。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聊到残魂，云中隐便说在神祝大陆上，还有许多残魂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总觉得掌门是个老银币，知道很多，并且暗搓搓地在搞什么事情……

　　他过了广场继续往前，不消片刻，便看到一片不算广袤的田地，旁边立着十余座圆锥顶的茅草屋。

　　只是大多屋子都已经塌陷，而农田亦是一片荒芜，杂草满布。

　　在屋子旁还有些藤架，上面亦缠满了枯草，还坠着些萎缩褪色的果实。

　　整座小村落，在经历过灾难的洗劫后，看上去一片死气。

　　玄机心里多少有些感慨，这些人家园被毁，原本指望着神明恢复，可神明被灭，才不由分说地怪在了自己头上……

　　“你怎么没睡。”

　　循声望去，是小雅不知何时也来到这里。

　　夜色下，她的银发上洒满星光，圆润如杏的蓝眸更显深沉。她的面容依旧纯洁真挚，犹如夜晚降临的神明少女。

　　但她不会给人任何距离感，她的眼中总是装满渴望，举止之间楚楚动人，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揽住她的双肩，给予她安全。

　　“都睡一天了。”玄机随口答。

　　随后他问：“这就是你们生活的地方？”

　　小雅点点头，眼底流露出一股悲伤。

　　见她又一只手抱住另一只手臂，轻轻揉搓，玄机上前，熟练地拿起她的双手：“来，借你点温暖。”

　　她充满疑惑地看着玄机，蓝眸中水波盈盈。

　　“……这是一种古老的邪术，可以短时间内控制我的身体。”

　　玄机强行解释。

　　“你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小雅不再纠结，“不过，你毕竟是龙族后裔，总归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也没什么，改天再让你好好了解。”

　　玄机一语双关。

　　“好呀。”

　　小雅欣然答应，笑眼弯弯。

　　“……”真是个纯洁的孩子。

　　可是谁能想得到已经一百岁了呢……

　　玄机心中捂脸，罪恶感使他转移了话题：“你先前说的那什么仪式，尽快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