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阿鹃的心思被郭守义这厮搅乱了一阵,不过很快她便重拾起那份与赵括之间的羞涩。她本没有远大的志向,她愿意为白凤澄清事实,完全是出于一时意气,说了一番自己想说的话。
织女阁雅间内的二人送走不速之客,顷刻后,彼此眼中重又只剩下对方。
阿鹃摇曳着裙摆,一步一步走到赵括面前,尽情展现着自己妖娆的身姿。不经意间,却发现双唇已麻木——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回书院等我,待北镇事宜安定,我们一起回到千峰镇,回到苗寨……”
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两颊的红晕还未消退,激烈的情绪便促使着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
阿鹃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赵括,她同样还以颜色,不住地亲吻着对方。他们在男女之情上像两朵洁白无暇的云,好不容易相遇,巴不得马上融合在一起,感受身体发烫的奇妙时刻,甚至到最后分开时,仍能感受到对方留在自己身上的余度。
“好,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回去。”
二人相视须臾,便即离去。赵括一路相送,直至亲眼目睹阿鹃回到书院适才罢休。
阿鹃回到屋子,桌上摆了一笼刚刚蒸熟的糯米饭团,中间塞了一颗又大又饱满的红枣,一缕缕白雾伴随着香气不断蒸腾,她心里还在津津有味地回味起方才的经历,全然没注意到睡在榻上休养的“龙睁”戚楚芸已经清醒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看上去心情很好?”戚楚芸忽然问道。
阿鹃见她气色也不错,便从桌上拿过食物坐在榻前,问候说:“戚姑娘,你吃东西没?这玩意是书院特意做给你吃的,平日里奴家都吃不得。”
“呵……”戚楚芸冷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吃一口。”
说罢,她果然浅尝了一口,面上立即露出嫌恶之容:“凑合能吃,能替我倒一杯水吗,阿鹃姑娘?”
“好嘞!”阿鹃二话不说,真去倒了一杯水过去,或许她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当成丫鬟使唤。
戚楚芸随后好像也突然失去了兴致,好奇地问道:“你这么高兴,是不是跟心上人见面了?”
阿鹃道:“是呀,他说要跟奴家成亲……”
“呵呵呵……”戚楚芸继续冷笑着。
“怎么了?”阿鹃刚刚洋溢的幸福气息随着这诡异笑声消退大半。
戚楚芸道:“只是说说,又没有真的跟你成亲,我劝你不要太信任他。否则,最后只能伤害到自己。”
“不会的,他不会这样。”阿鹃辩驳道:“他不像你说的那样子。”
“要不,你明天去拜访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你所想?”阿鹃听罢,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她不想怀疑谁,但初次品尝爱恋滋味的少女,难免会对此产生不必要的焦虑。
少顷,有人在外叩门道:“楚芸,我来了。”那人进屋,直往戚楚芸去。他一身横练的筋骨,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特别的气势。
“长风,你来了。”戚楚芸面无表情地说:“外面怎么样了……”
“虎眼”肖长风自战后归来,几乎日日都要来此探望昔日的师妹,阿鹃见状,自是感到些许难堪,很快便借故告辞了。
进这屋门前,阿鹃还是满心欢喜,从没想过未来会如何;进这屋门后,她旋即被一瓢冷水浇醒,她暗下决定,明日定要去见赵括一面。
时间过得很快,对于深陷情网之人而言,所谓的时间不再是日晷上的时刻、晨钟暮鼓的交击。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陷入沉思,五官五感几乎全都投入进去了,这导致他们每时每刻都像是在冥想,或者是陷入睡眠,而所有的思考也就仿佛跟做梦一样,半分虚、半分实。
一晃眼,天黑了;一晃眼,天亮了。
阿鹃趁着早课没开始,先去寻慕容嫣告假,再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径自出了御夷书院的大门。
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走在御夷镇的大街小巷之间,对很多道路的分布她都不甚了解,但是她知道赵府大致的方向在哪。
于是,她开始边走边想,不断忖度着自己的内心。
她很确定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爱过一个人,即使是从前思念母亲、思念赵括之时,也没有今天这般强烈的感觉,她变得害怕失去。
阿鹃以前钟爱春天的花和鸟,她知道这些事物过去了一定还会再来,所以从不担心会失去。可现在,她爱上了一个人,她猛然发觉赵括的声音比任何鸟儿的叫声都要动听,他的来到让她的生命充满惊喜,他那宽厚的手掌让她感到无比踏实,他坚实的胸膛是永远不会坍塌的城墙。
去见赵括的这段路程不算太遥远,可是阿鹃还是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得到。现在,她第一次被一种强烈的愿望驱使着去行动,她迫切想要证明自己所思所想并不是妄想。
须臾,阿鹃来到赵府门前,守门小厮见到是这苗女,没做阻拦,放了她进去。既是没人引见,那她也只能自便,在府中随处走了走。
阿鹃盈盈绕绕地在凋落的花圃中找寻着,倏然间,两个人影闪烁在廊道尽头。她下意识躲了起来,在旁窥视。
但见赵括正与一女子在那私会,那女子手捧一副字画,聊得聚集会神,恰似一双才子佳人。
“是姚采薇!”阿鹃霎时回忆起刚到御夷镇那会儿,自己还在与娄菁华争风吃醋时,就是被这位赵括昔日的青梅夺走了风头。
恍惚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阿鹃,只道:“阿鹃姐姐,你随我来。”
阿鹃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惊呼道:“小妹!”
二人来到庭院一隅,赵小妹续道:“哥哥他最近很奇怪,你也知道,姚采薇和哥哥他曾经是什么关系……我不希望哥哥他再次被过去的牵绊所困扰,这样做对大家而言都不会有好结果。”
“小妹,我能做什么吗?”
赵小妹道:“你要把他‘抢’回来啊!我知道你俩的事情了……”
话音未落,赵括与姚采薇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二人身后。
“阿鹃,你怎么来了?”赵括如是说道:“这位是采薇姑娘,你们二人也有过一面之缘……啊,对了。采薇姑娘,今天是来分享自己字画的,好让我们兄妹也能开开眼界!”
阿鹃紧张得忸怩着身体,双手握着拳头也不知道该放在哪,最后只能颤巍巍地摆在胸前,强颜欢笑道:“你好,采薇姑娘。”
“幸会。”姚采薇没有打算过多停留,随即回道:“小女子的拙作,不足为提,既然赵公子已经欣赏过了,那我便先告辞……”
话毕,姚采薇留下字画,扬长而去。
赵括那厮虽然身在阿鹃这边,双眼却不时盯着那卷字画,神情难以言说。
“她就是姚采薇?”阿鹃怅然若失地问道。
“是啊。”赵括拿起字画,又打开看了看,画的是孤雁归巢之意象,旁有题词“鸿雁出塞北,乃在无人乡”。
“真厉害,还会画画。”阿鹃望着赵括,续道:“跟汉人女子比起来,奴家只会唱歌……”
赵小妹附和道:“阿鹃姐姐唱歌好听啊!哪像这画,死气沉沉的。”
“哈哈哈……”赵括难堪地笑了笑,续道:“妹妹啊,这好歹是一番心意。”
赵小妹无意找不痛快,扭头便走,独留下阿鹃与赵括二人在府中促膝长谈,夜半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