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小年轻去送一黑一白两个人,方通淮掩上院门坐回来朝秋逸兴打趣道:“那小子看见你这副模样竟然没给你开药哎。”
“开了有什么用,刚醒那会儿不是给我留过方子嘛?你们压根也没照做过。”秋逸兴倒是看得很清楚。
“这不是怕你的嘴吃亏嘛!”方通淮也无辜得很,“可你也是,自从醒过来之后自制力可真不如从前了,想当初坐怀都不乱的人现在竟然会为了少吃两口饼就跟人闹。”
“我如今照样能坐怀不乱。”秋逸兴乐子挺多。
方通淮掂了掂他罩袍都挡不住的肥肉说:“你现在也乱不动了呀。”
“我可真谢谢你的饲养本事了!”秋逸兴白他一眼。
“旁的不说,你要是真想治膘儿的话就让杨家小孩给你再支个招儿呗。”方通淮说,“不然等甜丫头嫁了人,我也老了的时候谁这么伺候你?”
秋逸兴晃着圆腿藤椅摇了两下顿时昏昏欲睡:“你看他刚才看我的眼神,估计当时就在想法子收拾我了。”
“也是,那小子心眼子让人捉摸不透。”方通淮说。
“确实捉摸不透,不像杨家人那么表里如一。”秋逸兴晃悠着说。
方通淮给他摇着篮问:“你还惦记着这茬儿呢?”
“我就是纳闷……”方通淮手法不错,秋逸兴快被他摇睡着了。
“你家老爷子都叫你别管了,你还瞎琢磨。”方通淮说。
“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一个人吗?”秋逸兴眯缝着肉眼望着高天远云说。
方通淮故意往歪了理解道:“他长得不像人还能像什么?”
此刻秋逸兴手里要是有刀的话肯定会插到方通淮的头上,他说:“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方通淮茫然得很真切。
“那个你惦记了好久的人,”秋逸兴给他提醒,“忘了长什么样了?”
方通淮的热闹笑意逐渐垮了下来,怎么能忘?那个人如今还在玉虚峰里。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从一开始就觉得看到那个小孩就心花怒放。这也没让他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好看的小孩天生讨喜,何况小孩还是秋清明的关门弟子,各种人和的加持,想不惹他青睐都难。如今经眼明心亮的人一提醒之后他也乍然发现,真的像。
会不会真的是……
想到这里,方通淮真的动容了,真是这样的话,杨臻进玉虚峰的时候没有见到那个人可真的太可惜太遗憾了。
这日午后睡意渐散之时,蒯粟领着傅翀到了嵬名岘的小院。
住户都在,少见的鸿踏雪和雁寻梅同在。鸿踏雪是不怕,有杨臻在他连碾压雁寻梅的心都有。
时隔数日,蒯粟激动又忐忑地找上了杨臻说:“查到了!我查到了。”
四个侍卫守在院子里,屋里只有蒯粟傅翀和杨臻梁源。
“田溢,确实还活着。”蒯粟说。他们丐帮总舵指挥着大同、常德、洛阳和凉州分舵四个分舵以无孔不入的架势把崆峒里里外外过了一遍油,不算顺利但很有结果。原本的田溢就是个不起眼的人,如今易了容混在崆峒下端当仆役,而崆峒下端打杂的人本来就都是雇外者,所以混在其中就更不起眼了。
“我们现在派了两个弟兄混进了崆峒的杂役里,就活动在那个田溢周围,如果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把他控制住。”傅翀说。
“许重昌这趟出门会带上他么?”杨臻问。
“崆峒那边的人已经出发了,我们的弟兄有一个跟来了,说田溢也在其中。”蒯粟说,“我们的人会好好看着他的。”
杨臻晓得蒯粟在担心什么,“田溢既然能被安排着活到现在,那死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他到了之后再招待他。”
两个人被送出屋的时候,院里等久了的人看过来的目光都有点如饥似渴的样子。
“杨大哥,你打算怎么对付田溢?”梁源等蒯粟和傅翀离开之后才问。
“毒师自然要让毒师来对堂喽。”杨臻说。
梁源大睁着小眼看了杨臻片刻才明白过来,杨臻虽然是药师谷的,可认识的毒师却是这世间仅剩的几个中最厉害的。
“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还不许人听。”鸿踏雪黏上来问。
“我没说不许听啊。”杨臻即答。
“啊?老杨你说瞎话之前先把眼闭上行不行?”鸿踏雪吃多少回亏都不长记性,“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外头等了好久呢!”
“我只是没顺便请一嘴而已,又没说你不能自己跟过来。”杨臻笑道。
“你这……”鸿踏雪自觉嘴欠。他自己也清楚,其实院里的四个人真正对屋里的事感兴趣的人就只有他自己,他想知道但却又不敢去偷听,而其他三个或楞或呆或木的人根本不会好奇。
梁源给这五个令他忘尘的近龄人端来茶点,即便石桌周围有六个石凳他也不太敢在第六个凳子上坐下来。
“我和尔玉头一回到试武大会观摩,又与蒋庄主不熟识,还得多谢杨兄的接容。”雁寻梅谢过了梁源送来的茶。
“寻梅兄何必客气,”杨臻说着拍了拍隔壁石凳让梁源坐了下来,“你我又不是什么陌路人。”
鸿踏雪看着杨臻跟雁寻梅这般讲话就像是在见证夫君纳小妾一般欲骂不能地咬牙切齿,他也在心里啐杨臻这个花心萝卜,太不拿他当姐夫了。
“既然不客气,那杨兄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也尽管开口便是。”雁寻梅说。
“寻梅兄的本事在试武大会怕是无处施展。”杨臻说。雁寻梅他确实用不上,虽然没亲眼见识过,但他听鸿踏雪乌漆嘛黑地叨叨过很多,总的来说也不算不了解,不过方尔玉他应该是用得着的。目随思行,杨臻看了方尔玉一眼,这才发现这家伙正一脸乖巧地看着他。那副乖巧的样子让他想起了顾慕之,只不过方尔玉的目光更纯粹。杨臻好笑这家伙自打被他从徐枢手里救回来之后就熨帖到不行,从前面对中原人的高傲、倔强、冷淡全都丢了。
盗灵窃鬼都是脚踏实地之后就没有多少本事的人,雁寻梅笑自己殷勤都献得没意义,又问:“尔玉带出来的湖梅如何?”
“别致得很,我虽然经常观摩草植,却实在少见这般色相的花。”杨臻说。方尔玉来向他报告之时交代过还给程莞颜带去了一袋花籽,只不过离开深鸣涧海兰湖不大可能种出来就是了。
“方寨的人都喜欢用它泡茶,杨兄不妨也琢磨一下它有什么额外的效用。”雁寻梅说。
杨臻笑出了声,就那三两点小花除了赏玩还能干什么?他没有林年爱那等赛神农的本事,要是真能有活生生的搁在眼前林年爱确实会被好好钻研一番,可形色结板质性难存,用来入药就只能调色了。“再说吧。”他敷衍了一句,跟雁寻梅说话实在无聊得很。
看雁寻梅吃瘪,鸿踏雪有些摇头晃脑地得意,还大尾巴狼似的从旁宽慰道:“窃鬼你别介意啊,我家这小弟吧,就是这懒散性子,可不是看你不顺眼故意针对你哟!”
雁寻梅愈发无语,步倩月不在,他一个老实人是说不过鸿踏雪这个泼皮无赖的。可他越是说不过,鸿踏雪的话就越多:“你看你上来一回不容易,出门在外没熟人也不好办事,幸亏是遇上我们了不是?还供你白吃白住多好……”
没意义且欠揍的话鸿踏雪真的张口就滔滔不绝地来。
嵬名岘黑着脸扭头,对上了杨臻的热闹目光,他眼里的烦也全倒进了杨臻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