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披了件衣裳出屋晒太阳的时候,鸿踏雪才逮到机会好好向杨臻告一告徐枢的状,添油加醋虽然免不了,但大概意思还是在的。
“老狐狸……”杨臻听完鸿踏雪的诉讼之后嗤笑道。
或许旁人做到这种地步尚不知于被杨臻认为是老狐狸的程度,但徐枢这个人的形象在杨臻这里已经不能算是个好人,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是恶事的影子。
“就是吧!”鸿踏雪总算是千里觅得知音语,“我明明就觉得他知道不少,老是藏着掖着的,老把话说一半,我真想把他的舌头扽出来使劲捋一捋!”
“师姐说的没错,那老东西就是想钓我。”杨臻说。
一提林半夏,鸿踏雪就来精神,不过眼下他更在意杨臻的事。“喂喂,老杨,他们都不跟我说,你就告诉我一下吧,可怜可怜我,我都快馋死了!”
“你说我和徐枢?”杨臻不知从何处掏出了嵬名岘的那枚粗糙的小酒壶灌了口酒。
鸿踏雪连连点头。
杨臻把酒壶几乎喝掉了大半,袖子一抹嘴道:“他想拉我入伙,想不想把神兵城重新盖起来我不清楚,不过他想我把他当成自己人是铁定的了。”
鸿踏雪的俩眼珠子瞪到了一种让人觉得害怕又有些恶心的程度,他道:“还有这样的事?”
杨臻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揣上了什么打算。
“好机会啊这!”鸿踏雪兴奋地怂恿道,“你可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啊!”
杨臻瞥眼看他,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再次扬脖喝酒,却被人一甩手抢了过去。杨臻刚要蹦起来骂人,一转脸却看到了手里攥着酒壶的嵬名岘以及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周从燕。
杨臻还未来得及张嘴,还相距有一段距离的周从燕就吆喝道:“谁让你喝酒的!”
“我能不能喝我还不知道吗?”杨臻赖性道。
周从燕见他不肯认错,走过来抄走嵬名岘手中的酒壶便要扔。杨臻赶紧提醒她道:“哎哎哎,那不是我的!”
嵬名岘看着他,剑眉一横要回了酒壶,然后当着几个人的面把酒壶中仅剩的一点酒倒在了地上,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杨臻满目怨气地瞅了他一眼,大概是在嫌弃他太过实在。小脾气无声地撒过也就罢了,他往背后的廊柱一靠又问:“你林姑姑呢?”
“我往这儿走的时候她还在医馆照顾那个姓方的。”鸿踏雪说,“她说事了之后会先回应天府等咱们。”
这话说了,杨臻尚未有什么反应,周从燕却先阴了脸色。她本想着怎么帮杨臻转移一下话茬,可却听杨臻道:“让你选的话,你会先去跟徐枢结伙还是去星爻台找下一方夜牙玺?”
鸿踏雪忽闪着眼睛寻思了片刻说:“都想,怎么办?”
杨臻哼声一笑:“那你就慢慢想着,我先去趟滇南如何?”
“别啊!你走了我拿什么跟徐枢讲理啊?”鸿踏雪一上了劲就扯他的袖子。
“那你就趁我好之前拿定主意。”杨臻起身便要往竹林外溜达,“方尔玉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追过来了,你可得抓点儿紧。”
周从燕赶紧跟上去,便还喊上了杨臻那个一向称职的护卫。
尚未穿过南竹林,周从燕便问:“你这么出来,不怕再有人找上门宿先生应付不了吗?”
“你都想到这儿了,还把嵬名也带出来?”杨臻笑问。
周从燕一时哑口,在她这里重要的事还分主次先后呢……
“放心吧,”杨臻溜达着说,“那个领头的人被我伤到了,能不能好还不一定呢。”
“这么严重?”周从燕现在想来似乎并未觉得当时的胜负那般明显。
嵬名岘侧脸看他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逆元气的一种很离奇的用法,入了轮回之境,逆元气和神阙气海便有了绝对整体的关联,哪怕一指真气离开身体照样可以在短时间内受自身控制。我用逆元气冲了他的胴上三神,重挫之下如何恢复连我都无法确定。这是从前大师兄提过的,他说了一嘴,我听了一耳,如今能用得上也是侥幸,只是虽然好使却需要十分集中的心神。”杨臻说。唯独最后一个条件,对他来说恰恰是最简单的。
嵬名岘又问:“逆元的轮回境似乎很难。”
“没错,七师兄冲轮回境已经很多年了。”杨臻答。
“你不是一直说七师兄很厉害吗?你现在是比他还厉害了?”周从燕有些吃惊。
“不,”杨臻果断摇头,“想要赶上七师兄实在太难。逆元的九层境界之别只是逆元气的下限,而在每层境界之中的累积才是修习之人的上限,七师兄的上限……”他顿了顿仰面看着天上的日头继续说:“反正我是没本事测出来。”
“武道无涯,百里前辈确实是江湖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嵬名岘再认真不过地肯定道。
“你也很拔萃啊!”杨臻笑道,“剑影诀里竟然还有那样的神技。”那招剑鸣真是让他有点惊为天人了,不愧是世不二出的绝世剑法。从前偶尔听到过林年爱称牧云决为“牧剑鸣”,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
“气海剑鸣,剑影诀后半卷里的招式,不常用。”嵬名岘说。
“江湖上确实没几个人值得用。”杨臻咋舌。
“你值得。”嵬名岘干脆道。
周从燕在旁听着,若不了解的话,她指定会以为这俩人在相互恭维相互吹捧。
“我之前怎么没见你用过?那么抠唆……”杨臻怨道。
“等你好了。”嵬名岘还是干脆。
杨臻抬了抬半边的眉毛,这家伙在趁机约战,话说到这,杨臻反而不想给他个痛快,就此勒住不再接话,让嵬名岘干讨了一耳朵寂寞。
“丫头你想先去哪里?”杨臻乐呵呵地问周从燕。
周从燕晓得他此刻问的不是他们眼下去的地方,而是刚才他给鸿踏雪的选择。让她选的话她两个都不想选,有事堵在她的心口她哪里还有那些飞天的心思闯荡江湖,她最想的还是杨臻到底要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应天。她可不确定杨臻到底想没想好,又不愿唐突地问出来让他烦心,踟蹰良久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之时,听见杨臻说:“实在想不定的话,要不咱们先回趟应天?反正鸿踏雪那家伙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准谱儿。”
周从燕抬脑袋瞪他道:“你能看到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杨臻笑得让人想拾掇他,“你猜猜我看不看得到。”
周从燕觉得周身不适,追着打着要他给个明白的说法。杨臻也有兴致和她闹,敷衍地躲着,偶尔也让着周从燕让她得手一回,待周从燕要得寸进尺的时候,他又拿出自己的胸膛上的伤吓唬她,弄得她怎么照晃都不是。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周从燕从兜里随便掏了个东西就砸他。
杨臻一甩手接住了她丢过来的三两银子,一跳老远招手吆喝道:“多谢大小姐打赏!我能把它当酒钱吗?”
“你是在成心气我吗?!”周从燕火冒三丈又掏了一把起劲揢了过去。
“又来二两!”杨臻百接百得,哈哈大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你他……”周从燕看着蹦远的杨臻,险些就要骂出来了。她追不上他,一扭头看见旁边杵着的嵬名岘,便吆五喝六地使唤道:“赶紧去看着他!不许他喝酒!”
嵬名岘一直在盯着杨臻的踪影,嗯了一声之后跃身蹿上一棵树顶追了出去。
周从燕顿时哑口,她哪里想的到嵬名岘跑得这么快,这她从何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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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志·弃巢》第四卷《踏雪寻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