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燕憋红了脸不好意思看他,只说:“都是说小意思了……”
要是早让杨臻知道,那他方才离开孙府之前一定先让那群护院以及庄泽百日之内站不起来。
把药吹干后,他帮着周从燕把袖子放下来说:“那只手呢?”
“没啦,我是什么身手呀,那些人也就只蹭了我这几下而已。”周从燕骄傲地摆手说。
杨臻不管她,给她搭过脉确定她当真无恙后才把桌上的药罐收了起来。
“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周从燕问他。
“庐州知府的事已经用不着我了。”杨臻坐回她对面说。
“什么意思?”
“孙祖恩死了,他家的十四姨太也生了,本大夫我在那儿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周从燕瞪眼问:“死了?害死石娃的那家伙?怎么死的?”
杨臻把这几日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周从燕,也把他从未说出过的那点子猜想告诉了她。
“还有这等事?”周从燕觉得这简直跟话本故事一样,“可这样的话,那个八姨太和放牛工会怎样啊?他们会不会被孙守禄杀了呀?”
“可能吧。”杨臻点头。
周从燕觉得不该如此,“但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呀!”
杨臻与她对视,也跟着琢磨了一下这其中的是非曲直。
“咱们能不能帮帮他们?虽然你说那个放牛工也活不了多久了,但他起码不该被人打死呀!”周从燕说。
杨臻沉吟片刻,笑了笑说:“看情况吧,有机会的话就帮一帮。”
周从燕也稍微放心了些,但转言又叹气道:“你说这个孙守禄啊,娶这么多媳妇干什么,这个儿子不是他的,那个可能也不是他的,何必嘛!”
杨臻看她这操心的感慨样子,笑道:“别说这个了,你今儿晌午的英勇呢?好好给我讲讲。”
周从燕得意地嘿嘿笑:“我可是一个人打败了一群人呢!要不是那个小侯爷,我肯定能把那个姓庄的王八蛋打扁!”
“穆小侯爷?”杨臻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欢喜。
周从燕点头道:“对啊,他还说要把庄泽他们的事告诉你姥爷呢。”
到此,杨臻不说话了。不是他心黑,只是穆小侯爷这人让他有些犯怵,他不自觉地便感觉这事不是偶遇般的简单事。
“反正你也是打算把这事交给你姥爷的,这样那个小侯爷也算是帮咱们的忙,顺水推舟了吧?”周从燕说。
“我姥爷我姥爷,他老人家都不知道认不认我,你这已经替我叫了好几回了。”杨臻笑道。
周从燕哈哈大笑,“不过关于这个小侯爷呀,我在医馆还听说了另一件事。”
杨臻配合着她的故作神秘问:“什么事?”
“你还记得柴叔说的那个画圣吗?”周从燕眨巴着眼睛,一对梨涡简直要甜死人了。
杨臻挑眉:“难道就是他?”
“对啊!”周从燕拍手,“你说神不神奇,吴老大夫他们跟侯府来往多,他们都知道,只是为了给小侯爷腾个清净,所以一直都守口如瓶罢了。”
“怎么又能告诉你了呢?”杨臻拄着脸看着她问。
“侯府的人来抓药的时候跟杜仲闲聊的时候我正好在,他们说让秦夫人知道了也无妨。”周从燕一脸得意。
“哦,”杨臻长应一声,“原来是沾了我的光啊。”
“不要脸!”周从燕给了他一拳。
杨臻揉着胳膊认输道:“好啦好啦,饿死了,去吃饭吧。”
怀春医馆中,黄檗喝着茶水把经历讲完后也算是歇够了,又跟着杜仲和其他师兄们收拾铺子了。
吴乃庸拄着雕木拐杖站在回廊里仰面望天。
杜仲抱着件大褂过来给吴乃庸披上,问:“您看什么呢?”
“午后就觉得天色仿佛不太好。”吴乃庸说。
“是啊,傍黑天的时候感觉有些阴天,夜里要是下雨,小侯爷就又得受罪了。”杜仲跟着叹气道。
“自从九年前小侯爷回来,就得了这个症候,老夫是一路看着他的痹症从轻到重变过来的,”吴乃庸长叹一声,“我也知道,这些年给小侯爷开的药他几乎就没照喝过,唉!”
“可这些日子侯府来抓药抓得挺勤快呀,小侯爷应该也开始喝药了吧!”杜仲说。
“是啊,也多亏秦至来了,不然咱们穷经皓首地治多少年都无济于事。”吴乃庸的气叹不完了,“唉,也不知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林神医一面。”
“秦大夫真是林神医的徒弟呐,”杜仲一脸钦佩,“我还没听秦大夫说过林神医的事呢。”
“咱们心里知道就好,真说出来就是给林神医他们添麻烦了。”吴乃庸说。
九年前初见林年爱之时,他便忠心老实,从头到尾没人任何人提起过药师谷的神医就在他家医馆住着的事。如今神医的徒弟来了,他还是像从前爱护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守着,他觉得这就好像是他的使命一样。
入夜后便开始下雨了,越下越大,似是要淹了天下一样,这还不算,电闪雷鸣的,让人觉得怵得慌。
周从燕打算洗漱睡觉,却发现房里没热水了。她想去堂下要些来用,出门后发现旁边的房间还亮着灯,便推门进去了。她见杨臻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雷鸣大雨出神,问:“怎么还没睡?”
杨臻回头看她,笑问:“你呢?”
“我房里没热水洗漱了,出来讨点儿。”周从燕说着便开始寻摸杨臻房里的热水。
“我倒还有不少,拿去用吧。”杨臻继续看着窗外说。
“嗯。”周从燕应着提上了水壶,本打算就这么走了,却看杨臻也不送送她,便问:“你看什么呢?”
杨臻依旧看着窗外,说:“雨下得不小呢……”
“是啊,都说夏雨瓢泼,可现在都入秋多久了,还这么电闪雷鸣的,再不停可不好睡觉了。”周从燕有些抱怨。
“各地风候罢了,难的是入乡随俗。”杨臻皱眉说,“这鬼天气,怕是苦了那些惧寒畏湿的人了……”
“嗯?”周从燕没明白他的意思。
杨臻自顾地沉默片刻后转身对周从燕说:“你早点睡吧,我出去一趟。”
周从燕不放心道:“这么大的雨,出哪儿去啊?”
“出诊。”杨臻手脚麻利地套上件白底红花的对襟长衫,说着便往外走。
“喂,”周从燕眼看拦他不住,便回房拿了把伞塞给他,“秋雨太凉,当心点别淋着了。”
杨臻抱着伞,笑得开心,抬手捏了捏周从燕的腮,说:“谢谢大小姐。”
周从燕目送着他撑着伞跑出去,摇头叹气,心道做大夫实在辛苦,要不以后换个旁的活计?可佟哥这一身医术不拿出来悬壶济世又实在荒废可惜。她胡思乱想着阖上了杨臻的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勾佩实在是心疼得不行。
每逢这样阴天下雨的日子,老天不痛快连带着他也不痛快,眼看自家小侯爷难受得死去活来,他却束手无策,想守在旁边伺候,可这时候的穆小侯爷又最烦旁边有人絮叨打扰,所以此时的他只能蹲在屋檐下不停地烧水。只可惜这些热水对穆小侯爷也无甚助益,他也只能把这几壶水一遍又一遍的热过罢了。眼看这壶水又要开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给小侯爷送进去,眼角的余光却突然发觉对面房顶上有道人影一闪而过,他警惕地站起来,盯着雨中撑着伞从屋顶轻飘飘地落至院中的人影,喊道:“什么人!”
虽有雨声雷声纷扰,但勾佩这么一喊还是引出了不少披着或者来不及披上蓑衣的院卫将撑伞之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