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林在条件艰苦的营地又滞留了将近两周，才等到大祭司金口定下的“良辰吉日”。这一天，古城将要举行盛况空前的誓师大会。百年一遇的战事，比任何一个节日都重要。希林作为最尊贵的宾客，就在大祭司身边入座观摩。

　　这一日，空中花园展现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面向广场的所有大门尽数开启，以至于建筑物的形态都发生了改变。

　　偌大的广场上聚集了数十万人，而广场外比肩继踵，或许还有上百万的人争相观看。如此大规模的列队极目远眺都看不到尽头。

　　不朽军团的方阵整齐划一，士兵手执长矛全副武装，将领身上还有颜色鲜艳的装饰。

　　“比起帝国骑士团那种漫不经心的作风，整齐划一的军队更加令人生畏啊！”

　　恶魔掩面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起初，希林以为这种活动跟帝国的演武盛会差不多，亦是某种盛装游行之类的庆典。但显然当地人不喜欢娱乐。他们的气氛异常严肃，从太阳没有升起的时候起，空气中就弥漫着凝重的气氛。耳畔时不时传来的吟唱和颂咏无比凄怆，更像是哀嚎。

　　恶魔异常地兴奋。它无视希林的警告擅自走出来。时而在观礼台上踌躇，时而跳下广场混在人群中。很快，又兴奋地爬回来。

　　“已经上万年没有看到这种场面了，多么令人怀念……”

　　它走到大祭司身边悄悄地戏弄、催促。

　　“时间差不多了，快开始啊！”

　　“你来干嘛！”

　　撒耶坦笑而不语，不好的预感立即涌上心头。其实这时候，已经不需要用预感来判断事物了。即将发生的事恐怖而且血腥。很多人都知晓祭司的流程，他们的思绪不间断地涌入希林的脑海。

　　“！”

　　恶魔淌着口水俯视整个广场。

　　庞大的队伍陆续有了动静。其中最强壮的战士被推举为代表，走到队伍最前面。随后汇聚成一支新的庞大队伍，随着小祭司们走上前来。

　　奥尔玛兹德终于结束了闭关修行，从暗室中走出来，来到阳光下。多日不见，他的模样发生了许多变化。

　　剖开全身的伤口基本上愈合了，留下一条蜿蜒曲折的血痕。他除去了全身的毛发，仅穿一件丝绸衬衣。

　　他的目光呆滞，希林朝他打招呼也不回应。或许是服用了大量有毒的草药才会进入这种状态。在盛大的祭祀活动上，他就不是他自己了，而是他们的“神明”与凡人沟通所用的容器。

　　仪式开始。甄选的数百名战士各自来到相应的石柱前。接下来的举动令所有异乡人大惊失色。

　　“他们在做什么？”

　　“喂！住手！”

　　“他们在做什么！”

　　帝国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众目睽睽之下，被选之人被钉在石柱上，小祭司在他们身上割出不深不浅的伤口。鲜血淋漓不止，却不会立即致命。血液沿着石砖上的刻痕一点点汇聚到广场正中的无底深坑。

　　向“神明”献出自己的生命，便是这场盛会的主要内容。

　　“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哈哈哈——！”

　　恶魔难掩兴奋，欢呼着、尖叫着，在血腥的广场前狂笑。

　　那些勇士神情平静没有痛苦的迹象。他们当然是自愿的，但临刑前也会喝下祭司提供的草药。毒性麻痹神经，带来癫狂的喜悦。

　　“被选出来的明明是最优秀的战士，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把队伍中最好的成员剔除掉？”

　　“自古以来，人们就相信一件事。勇气这种品德是礼物，可以由一个人通过他的死亡转赠给另一个人。”

　　恶魔娓娓道来。

　　“他们当中最优秀的人，正在分享这份礼物，将自己的勇气赠送给所有的同伴。”

　　“简直一派胡言！”

　　希林脱口而出，拍着栏杆大骂。身边的仆人吓得缩成一团，没人知道他在和谁讲话。

　　“这是你们人类从历史中获得的智慧，干嘛对我发脾气……”

　　“那只是个理论，迷信的说法！完全没必要人为制造悲剧来传递勇气啊！”

　　“牺牲。”恶魔提醒希林恰当的措辞。

　　“献祭自己的生命，敬飨神明。”

　　“狗屁！”

　　希林的情绪非常激动，讲话的声音比平常都大。无论他是否乐意承认，都有个摆在眼前的事实。那些牺牲者的鲜血刺激着他的神经。

　　空气中弥漫着鲜美的味道。军队中甄选出的优秀者被献祭，他们正值青春的年纪，强壮、健康……如果给人类的血分档次，他们的血就是最好的那一种。

　　大约每一万人推举一名献祭者，超过一百根石柱环绕广场。白色大理石的地砖上满是鲜血，一级一级淌下来直到中心处的祭坛。

　　“没有道理啊……帝国的皇帝根本没提这种要求，他们为什么要折磨自己的人呢……”

　　希林深吸一口气，他沉浸在血腥的气氛中无法自拔。也许在无数次丧失理智的噩梦里，他就在期盼这样的场面。但他清醒的时候仅存的一点理智并不喜欢这种野蛮的祭祀。

　　这一天的天气晴朗，但也寒冷。

　　赤身果体的献祭者不住地颤抖，不多时便死于寒冷和失血。

　　“结束了吗？他们的‘表演’，现在可以收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