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时间过了午夜,狂欢仍旧在继续。还有一部分人逗留在皇宫游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恶魔可以轻易隐藏自己的身影,混迹其中。
“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我的能力更胜一筹。我精通世上的机械,能够躲藏在机械装置的缝隙里,暗地操纵。”
“这算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吗?我可以操纵人的感情,令他们无缘无故地爱或者无缘无故地恨,对任何人、对任何东西都可以。如果说有哪个低等恶魔的能力最强,那肯定也是我啊。”
两只恶魔,一只借着凌晨时分无穷无尽的影子四处游走,一只在无数水晶灯、镜子和镀金的蜡烛台间跳跃。
它们很怀念恶魔可以肆无忌惮游走人间的岁月。
“但现在这个年月更好,不是吗?以前的人世界可没有这么多漂亮的东西。”
金色舞厅里几乎没什么人了。有的乐师靠在椅子上睡觉。文斯柯也困懵懵的。在皇宫上班也太无聊了,完全不符合他的生活习性。
也不只是怎么着,睡意朦胧之际,文斯柯好像看到弹琴的人偶动了一下,脸转向自己,还微微笑了笑。
“咦?”
文斯柯他揉揉眼睛,从睡意中惊醒。
“我一定是困糊涂了……要么就是机械部件之间发生了松动。”
文斯柯轻抚人偶,自言自语了几句。
这时,人偶的手指突然落在琴键上,敲出几个音符。
“?”
有些奇怪,所有的十二首曲目文斯柯都耳熟能详,这一串音节是哪里的,他并没有印象啊!
他看看人偶,人偶看看他。
紧接着,人偶又干净利落地弹奏了一段音符,这是一段悦耳的旋律,是名家之作。
“!”
但不是滚轴上记录的任何一首曲目。
后半夜的广场进行着肆无忌惮的狂欢,到处是醉酒的贵族。那些人早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没大没小地厮混在一起。
小修士拉森纳与安塞尔结伴而来的。安塞尔穿了件靓丽的外套,胸口绣得花团锦簇,衣服的款式又肩宽背阔,就显得他像一束鲜花似的。小皮裤翘屁屁,一双尖头鞋,鞋尖直指天际。这是帝国现今最时髦的打扮。
他还把头发梳得油光满满,拖着一条麻花辫。头顶戴了一个夸张的礼帽。胸毛都精心修剪过。
今晚的安塞尔丝毫看不出穷酸劲。没准有人会以为他是个公子哥。
“我本来就是个公子哥。我可是城主的亲儿子。”
“嗬,是吗?让你在教堂当保安真是屈尊了。”
拉森纳和他相比就尴尬多了。穿着修士的衣服出席舞会,到哪都遭人嫌弃。动不动就被骂:“修士来舞会上干嘛?讨饭吗!”
“你也应该借一件像样的衣服。”
“就算换件衣服,我这个西瓜皮一样的发型也是修士没跑了!”
“那你就不该来,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呢?”
“我已经收下了王子的邀请函,诚实守信也是修士的行为准则。”
“何苦呢……你来不来,王子又不会专门检查。他就露个脸而已。”
拉森纳把眼睛一闭。“主教说了,就当这是一场试炼之旅吧。”
二人远远看到王子,安塞尔跑去朝王子行礼。王子瞥一眼没说什么,总算是不负邀请了。
安塞尔美滋滋地回来,盘算着自己的人生大事。
“今天我可要做一番大事业——寻找一位有品味的太太,成为她的守护使者。”
此言一出,拉森纳顿时忍不住放声大笑,吓跑了好些周围的人。
“还守护使者,你不就是想找个富婆嘛!龌龊!”
“嗯,那个可以。”安塞尔的目光敏锐地落在一个妇人身上,“一看就是需要爱人陪伴的落寞富婆。”
“那个?你疯了吧!”拉森纳嫌弃地摇头,“天呐,那人又老又丑,也没品味,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笨蛋,那种女人才好骗。”
安塞尔并未急着出击,而是又锁定了几个目标,拉森纳不停摇头。
“你看得上人家,也要人家看得上你啊!”
安塞尔拍拍胸脯,表示非常有信心。只是这会儿,他发现自己带来的好搭档、一只眼睛的老哥不见了。仔细巡视一番,发现老哥在广场的免费酒水处喝得正欢。
“嘿,你怎么跑那去了?不是说了要跟着我么!”
走近了才发现,似乎有一位打扮正统的贵妇人对他很有兴趣。二人聊得正欢。
“什么?!原来他才是来傍富婆的!”
安塞尔则接连遭到女士的拒绝,人家连好人卡都懒得发给他。小修士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安塞尔喝了几口闷酒,对小修士说:“欸,那个画家前几天抱着弹琴人偶高高兴兴地去皇宫,你说他现在在哪呢?该不会被皇帝扔进地牢了吧?”
“怎么可能!他一定早就傍上富婆,沉浸在爱情的欢愉当中了!”
安塞尔不信,他觉得文斯柯那副穷酸样没有哪个女人看得上。于是二人打赌,开始在广场上找他。
“欸,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穷酸画家!”
安塞尔眼镜尖,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踪影。那个人穿着宫廷仆人的衣服,正在开心地跳舞。
“有点像,你瞧他不是找到相好的正在跳舞嘛!”
“不对劲啊,我就看到他一个人屁股扭来扭去,没看见舞伴啊!”
二人看到的是背影,文斯柯似乎正在亲密地热舞,又似乎是孤单单一个人,太奇怪了!
“糟了,他该不会是才华得不到欣赏所以疯了吧?我们快去看看!”
二人跑去拍拍画家的肩膀,“嘿,找你呢!”
“?”
文斯柯茫然地回头,像是梦游醒了一样。
“干嘛呢你!”
“跳舞啊……”
“你是嗑了什么药吧?怎么这样了?”
安塞尔翻开文斯柯的眼皮看看,小修士给他把把脉,二人一致认为文斯柯被人毒害了。
“我很清醒!而且我在跳舞!”
二人再看,哪里有什么舞伴,文斯柯怀里抱着个洋娃娃而已。
“你怎么和娃娃跳舞,你好变态!”
“这是人偶,不是娃娃!而且她有名字,拉明娜,你们给我记住了!我刚刚和她跳了一支舞,她对我笑,我也对她笑。她会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们就这样……一直跳一直跳!”
文斯柯沉浸在虚幻的爱恋中无法自拔。
“天呐,她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真心爱上的女孩!她是我创造的女孩。瞧瞧这脸,举世无双的完美的脸,是我捏的!”
“他一定是喝了太多假酒才会这样。”
二人均表示无法理解。
文斯柯费尽口舌向他们解释。刚刚在金色舞厅里,人偶突然自己动了!
“她为我弹奏了一曲‘少女的祈祷’,太美了,简直无与伦比!作为回应,我给她弹了一首‘四季之春’。她还对着我笑,试图依偎在我怀里。”
“但她被机械装置固定在琴座上,根本动弹不得。为了给她自己,我把她拆下来了!”
文斯柯给二人展示人偶背后被拗断的木质传动杆。呃,看起来人偶已经坏了,没法弹琴咯。
“然后她轻轻拉着我的手,我们就像恋人一样。你知道吗,绝不是假的,她主动拉了我的手!”
二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然后我问她要不要和我共舞一曲?她点头同意!于是我们就这样转啊转啊,从金色舞厅走到小广场,开心地跳到现在。”
“你们知道吗,她还咯咯咯地对我笑了。”
“天呐,可怜的家伙!”
“一定是夜以继日地工作,他疯了。”
“我认为他产生了严重的幻觉,需要卧床疗养。”
“文斯柯,别在皇宫上班了,回去休息几天,让主教大人给你开点药。留在这里的人都疯疯癫癫的,希林也是。我觉得这地方风水不好。”
安塞尔说完,扛起文斯柯,喊上一只眼他们一起回去。随便他们怎么说,文斯柯坚信人偶活了,而且与她坠入了爱河。为此他紧紧抱住自己的人偶不放。
“睡一觉兴许能好点。”安塞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