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中发生的奇异事件很快引来众多人议论，这事肯定少不了八卦二人组，他们要搞个大新闻，打算出一本专刊。另外，也少不了什么都懂一点的大学士纳特。既然他什么都懂，对“鬼”也懂一点吧？

　　“启禀陛下，民间俗称所谓的‘鬼魂’，从学术的角度上来讲应该被称为‘亡灵’。”

　　“学术角度？”皇帝觉得好笑。

　　“灵魂学。这是我师门开山鼻祖创立的学派，可惜没有得到学术界的认可，现在已经荒废了。”

　　学院固然没兴趣花钱研究什么鬼魂，但无论是皇帝的随行人员，还是城堡里的贵族和平民都有十足的兴趣来听。纳特滔滔不绝地科普起来。

　　“‘鬼魂’通常指人类死去后的精神残留。鬼魂会继续生前的某项活动，在民间故事里我读到过上百条记载，例如看望自己的孩子，寻找仇家等等。其中女性鬼魂的记载远远多于男性。”

　　“故事归根结底是一种情感寄托，表达创作者朴素的愿望。鬼魂常常是美丽的女子，甚至会爱上某个男性，带给他财富。这种情况下，人为添加的痕迹太明显，违背了自然界应有的规律。”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皇帝一边听一边忘，欧米一字一句地听着。纳特刚一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所以，陛下确实是看到了舍妹的鬼魂吗？”

　　“不，我不这么认为。”纳特予以否认。

　　“从学术的角度讲，所谓‘亡灵’，是死亡的肉体上产生出的一种灵。与我们活着的、有生命、有灵的人相对，死人失去了生命，失去了造物者赋予他的灵。延续的仅仅是腐烂肉体中产生的另外一种灵，即‘亡灵’。”

　　“亡灵依附于腐肉之上，随着肉体的消亡会最终灰飞烟灭。它总的存在时间不会太长。”

　　“而且因为没有生命，它也没有那么丰富的情感，更不会爱上活着的人。亡灵能够表达的情绪非常单一，生前的恐惧、气愤、仇恨，或者死后身处的环境一类的……它表达的方式也非常单一，就是向活着的人传递这种情绪。”

　　“一种学说认为，它甚至不是在有意识地传递情绪，而是灵体消解的自然过程中，活着的人偶尔捕捉到了这种情绪。”

　　“所以……？”

　　“我认为陛下看到鬼魂的可能性不大，恶作剧的可能性更大。”纳特解释道。“她当众拿起陛下的金冠，说明她真实地存在。亡灵没有实体，不可能与客观存在的物体发生互动。”

　　“活着的人仅能通过‘感知’察觉到亡灵。普通人的话，更多情况下是在做梦时看到亡灵；即便醒着，也是极其虚弱、神志混乱的时候。”

　　“这不可能！”城堡上下得到一致摇头。

　　“陛下，塔楼闹鬼的传言绝早就有了。城堡的许多仆人都曾听到过异常的响动、或是见过白色的人影。和你描述得类似，一名披头散发的少女，穿着白色的睡裙。”

　　“我很确定她就在这座城堡里，她会听我讲话，会注视着我入睡。”老祖母站起来发话。

　　“她每年都会拿走一样东西藏起来。这是我们的游戏，她藏，我们来找。去年她从首饰盒里拿走了我的祖母绿项链，我的侍女从花园里找到的。”

　　绝大多数女眷对老祖母的话非常信服，这些年来她们也这么认为的。

　　参与讨论的人大致分成两派，一方认为鬼魂不存在，另一方则认为鬼魂确实存在，城堡里游荡的就是佐伊的鬼魂。无论站哪一种观点，找出她都是当务之急。

　　“既然如此，龙巢城堡的捉迷藏日如期举行！由朕主持，朕的亲兵卫队和城堡上下所有人一起找，把城堡的每个角落翻遍。将朕的金冠、和多年前失踪的少女一起找出来。——还有莱尼亚，朕没有忘，把欺君罔上意图行刺的家伙也找出来，朕要活的。”

　　“好吧……遵命。”塞特和欧米两兄弟只得同意。

　　“哼，如果找不出来，朕就命令城外的百万大军进来，把城堡的砖一块一块拆下来！”

　　兄弟二人私底下一阵咬牙切齿，奈何皇帝真有百万大军。把那么多人放进来小小的城池就完蛋了。现在只能祈祷顺利找到金冠了……

　　为了防止有人恶意开玩笑，城堡集合了所有的女眷给皇帝指认。查尼粗略看了一下，十来岁的女孩本就不多，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却没有一个生得像昨晚那个女孩那么标志的。

　　皇帝又命令他的御前画家快速创作了一幅肖像画，给众女眷辨认。那惟妙惟肖的模样，有人一眼就认出来了，“佐伊的鬼魂！就是她！”

　　“捉迷藏”的活动还在继续，两组人有条不紊地交替搜查。他们检查城堡的每一处角落，尤其是皇帝下榻的塔楼。

　　兄弟二人向希林保证这里绝对没有密道或暗门。希林属于不信鬼魂那一方的，他坚定地认为有人要找查尼的麻烦，而查尼正在一步步走近他们的圈套里。

　　兄弟二人则希望早点找到金冠，至少把皇帝这个太岁送走再说。他们悄悄讨论过，“昨天皇帝来的时候，他确实戴了一顶金冠吗？”

　　“嗯，当然啊。宽的、扁的，镶嵌了一圈五颜六色的宝石，拼成碎花的图案，我妻子还夸他好看呢！”

　　“我们的仆人又没看见，没准儿他自己丢下去的……”

　　“怎么，皇帝还会栽赃我们！”

　　塞特示意弟弟讲话声音小点。周围都是自家仆人，但还是小心为妙。

　　“他号称要北上征伐，却带了这么多兵马赖在我们家门前不走，谁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他若有意为之，顺手往悬崖下一扔，我们可去哪找啊！”

　　“别给他开战的机会！你们所有的人眼睛放亮一点，务必找到他的金冠！塔楼阳台下面仔细找一找！远处的山涧也是，别叫什么动物叼走了！”

　　“遵命！”

　　城堡上下异常地混乱，老祖母不停向上天祈祷，希望这一次能彻底找到佐伊。

　　希林在塔楼里敲敲打打，这个地方最可疑，尤其是那块屏风后面。他把每块砖都敲了一遍，根本没有暗门。查尼无聊地坐在宝座上看别人折腾。

　　时间逐渐接近傍晚，和许多年前一样，这次还是一无所获。渐渐地，大家脸上写着绝望。

　　查尼用过晚饭，坐在靠窗的地方把玩着手里的天使金币。皇帝没那么着急，心里在盘算别的事情。

　　金冠这玩意，皇帝怎么可能一辈子只戴一个？查尼大概有十余个，具体数字宫廷管家更清楚。无非就是年代款式不同，各自有些吹逼的故事而已。至于说价值，哪怕再怎么价值连城，也不值得为金冠端掉一座几十万人口的重镇。

　　此行原本是为了向臣子讨要军费，拿到足够的补给之后还是要上路征讨。眼下节外生枝的情况……借机讨要更多的献礼就可以了……

　　“希林洛斯——”皇帝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把盥洗室里每一块砖都敲下来了吗？有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