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薇尔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有人尝试着将自己唤醒,但她没有醒来,她只是隐隐约约地看见,好像是有人在身边放了一枚戒指。
但唤醒和放戒指这些事情其实都是梦中发生的。
现实中的她受到奥维奥克再次被压制后的异变而昏迷后,就被送进了议会,这次她不需要再次被送进“古戈尔桥”了,因为那个地方受到震动,有好几处关键部位受损,正在紧急抢修中。“古戈尔桥”不仅仅是能帮助恢复力量的设备,而且是平衡整个阿莱亚魔力的枢纽。
好像是受到了惊吓。
她猛地睁开眼了。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白花花的床单上,显得室内格外敞亮。
床边睡着一位少女,她粉色的短发乱糟糟地散在床单上,睡得很沉,看来是累坏了。
柜子上放着薇尔爱看的小说,和喜欢的花朵,还有一个金属铸的小香炉,里面烧着的,是埃罗辛树的枝条,非常名贵的香料,不过让她最感兴趣的,其实是一枚戒指。
一枚镶嵌着蓝色晶石的戒指。
薇尔知道这枚戒指回到了她身边意味着什么。
感受到晃动,未来迷迷糊糊地擦着眼睛醒来。
“老师......您醒啦。”
“嗯,这枚戒指,是谁送来的。”
“应该是艾克吧。”
“那孩子去哪了?”
“他在帮着处理城内的事情,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奇卡里受损严重,很多建筑都需要修复,还有数之不尽的伤民,奇卡里的医院都已经塞不下了,不过游霄大人向我们援助了医疗队,更多的临时医院也在修建中。”
“这样啊......挺好的,我睡了多久?”
“已经一周了。”
“是吗,看来效果没我想的那么严重。”
“老师,您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让你们担心了,很抱歉。”
“不不,不是让您道歉啦......”
看见未来那么不知所措的样子,薇尔却依然高兴不起来。
这枚戒指,让她很不好受。
“还有什么其它需要说明的吗?”
“其它的......嗯,就是议会下达了最高指令,废除贵族制,宣告民主制的完全建立,成为议员的限制也被解除了,无论是谁,都有成为议员为大家服务的权利,而贵族和议员以往所受的待遇也将不复存在,除此之外的事项还有很多很多,奈利安大人选择从斯托拉斯最高执政官的位置上退位,现在由蒂姆佩恩大人执政。”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吗......那么你?”
“我不在意那些啦,贵族这种东西消失了才好呢,对啦,老师您要不要喝水?我去给您泡茶。”
“嗯,谢谢。”
一杯香浓的典伊红茶被放到了薇尔的床头柜边。
薇尔身处的地方,是神座议会内配备的休息室。
一杯红茶是能搞到的,甚至是典伊的高端红茶也能搞到。
“真的是很突然呢,‘该隐’突然入侵东瀛什么的,没想到是一招声东击西。”
“他入侵了东瀛?”
“是啊。”
柯艾尔已经终寂了,未来记不得他的名字。
“扶我起来吧。”
“您小心。”
薇尔的身体非常虚弱,体内的神力也在以最低功耗运转,因为灵魂已经和“塞列欧斯”高度适配,就算薇尔变得虚弱,那股力量也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侵犯性,更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损伤。
薇尔在未来的搀扶下走出了休息室,却听见远远传来轮椅的声音。
她朝右一瞥,真是毫不意外,眼神带着怜悯和同情,被未来搀扶着走过去。
未来当然是惊讶不已,吓得捂住嘴巴。
“奈利安,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早上哦。”
“那么早上好,奈利安。”
没有人推着轮椅,轮椅是奈利安用自己体内的神力驱动的,无需人力。
她的一双小腿已经完全消失了。
但得益于自身神力的治疗,康复得很快。
“别那么看我啦,不过是丢了一双腿嘛。”
“你没事就好。”
“我该感谢你,谢谢你最后挺身而出。”
“奈利安,你长大了啊。”
“是啊,姐姐,我终于长大了。”
薇尔抚摸着奈利安一头失去光泽的红发,将她的脑袋埋入自己怀里,未来松开了搀扶的手,不知所措地看着二人。
她在薇尔温暖的怀里安然地哭出了声。
或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依靠。
有一个随时可以冲入怀里大哭一场的人,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未来明白。
尽管对刚才那番交谈产生了众多疑问,她也还是压抑了提问的冲动,静静地等待二人宣泄完感情。
这位曾经的最高领导人,承受了太多,她早已不是那个少女了,她再也不是那个依仗自己的强大,压迫别人完成工作的任性之人了。她曾经相信着,贵族制能帮助筛选出最为人们着想的杰出人类,但终于是明白,任何功绩,在名誉和财富面前,都会变得黯然失色,终究是功绩为了名誉和财富服务。
她的信仰在何处呢。
四百年的洗礼,让她忘却了信仰这种重要的事物。
原来父亲眼中钉的信仰,是那么遥不可及,又是那么近在咫尺。
她推开议会的大门,看向天空,看向飞鸟,看向未来。
“从现在开始,我也要学着成为伟大的人。”
【二】
“老师,关于刚刚您和奈利安大人说的那些话......”
“我曾经是她的监护人,虽然也就几天的时间。”
“哇,原来老师您比奈利安大人还要年长。”
“你可不要因为她哭鼻子就嘲笑她。”
“我,我没有啦。”
“她不是成功的政治家,甚至算得上半个罪人,但她是个善良的人,善良和犯罪,其实并不完全矛盾。”
未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未来,带我去艾克那。”
“那个,老师啊,您还是称呼我的真名吧。”
“怎么?原本你不是更爱未来这个称呼吗?”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我原来的名字更好。”
薇尔愣了愣,然后释然地笑了。
“行吧,蕾娜。”
“嗯嗯。”
尽管过去了一周,修复药水还是没能修复很多建筑,毕竟药水相对于建筑而言,是在是太有限了,柯艾尔和他的部下所造成的破坏是巨大的。
至于魔教团的所有人,他们被送入了监狱,等待他们的,是最高法院公正的审判,按照斯托拉斯的法律而言,几乎没有人能从那里活着出来。
在远处的废墟边,站着蕾娜和薇尔熟悉的身影。
艾克正在帮助守卫团的士兵们登记一些信息。
士兵看见薇尔到来,都毕恭毕敬地弯下腰行礼。
“‘塞列欧斯’大人好!”
“起来吧。”
艾克反倒是呆滞了。
他没想到薇尔会在这个时间点找上他。
“艾克,你要是有事要和他们处理的话,就等处理完毕再说吧。”
“我没关系的。”
士兵们配合着艾克说。
“我们也是,这些工作不算繁琐,就算暂时没有艾克先生的帮助,我们也能代为进行。”
“那就劳烦你们了,愿至高神护佑你们。”
“是!愿至高神护佑您!”
等到他们离开后,艾克终于是放下了全部戒备。
站在他身前的都是最熟悉最亲密的人。
薇尔掏出了那枚戒指,递给艾克。
“这是?”
“既然是你送来的,你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很惭愧,老师,我并不知道维克多先生和您是什么关系。”
“你果然见到他了啊,他曾是属于我的贤者。”
“嗯......”
艾克看着很惭愧。
“我知道他被你击败了,不然我也不会醒来。”
“这是什么意思?”
“这枚戒指,是我和他签订的契约,一旦戒指和他的手指分离,我就会受到最强的刺激,从而醒来,但维克多他说过,他直到死,也不会取下这枚戒指。”
“抱歉。”
“用不着道歉。”
蕾娜感到好奇,便朝着薇尔提问。
“维克多先生是为何要加入魔教团呢?”
“‘奥维奥克’那座高塔,其实是对我下的一道诅咒。”
“诅咒?”
“它封存了很多事物,也有我很珍视的事物,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我解放那些事物,让对我的诅咒消失,但他选错了方向,一旦奥维奥克复活,不旦会使全人类灭绝,连我也会消失不在的,因为我的个性,一定会迫使我与其战斗。”
“居然是......那么感性的理由吗。”
蕾娜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枚戒指,发出了感叹。
“是啊,那个傻子,可是很喜欢我的,喜欢到死的地步哦。”
两人知道薇尔是想要缓和气氛,但很是很难笑出来。
“艾克,这枚戒指,交给你了。”
“哎?为什么?”
“原本的契约已经消失了,我现在想要再寻找一份契约,那就与你签订吧,如何?”
“艾克,没有意见。”
蕾娜却是鼓着脸,恶狠狠地盯着艾克。
这也让艾克感到彷徨。
薇尔察觉到异样,便朝二人提问。
“你们吵架了?”
“没有没有!”
异口同声的回复。
——我一定也要做一枚戒指给这家伙戴上......好像不对,应该是他给我戴上!不对不对!男方也能戴戒指的吧!
蕾娜在思考的时候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而当发现艾克和薇尔一直在盯着她的时候,突然就害羞地转过身,还不停地抱怨着。
“真的吵架了?”
“没有没有,您就先无视她吧。”
薇尔笑了笑,像是看透了一切。
“戴上它吧,艾克。”
他以右手的无名指穿过指环。
晶石瞬间就发出了耀眼的光,随后缓缓地消失,艾克感受到一股牵引力,但实际上,那种力根本不存在,只是戒指的引导作用。
蕾娜没有为这件事生气。
她只是在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种子发芽,生出愿望。
愿望的内容是:在无名指上戴上象征幸运的戒指。
【三】
薇尔再次回到了休息室内,香炉里的枝条已经燃烧完毕,红茶还剩下小半杯。
蕾娜因为临时有事,不得不离开薇尔,换上了另一位她熟悉的人。
“芙瑞雅,饿吗?”
“唔。”
“那就给楼下打电话吧,议会的人会送餐上来的。”
“那个,老师,学院......”
在报纸上,似乎有报导奇卡里皇家学院坠落的事情,但仅凭薇尔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再次构建一个磁力场使其上浮。
“我委托‘希瓦’修复了。”
“太好啦。”
“想吃什么?”
薇尔捡起通讯的设备,朝其灌输魔力。
其实神力经过弱化,就能成为魔力,否则普通魔法师能完成的魔法,“剑”们可都做不到了。
“我想要吃披萨饼!”
“小心长胖哦。”
“芙瑞雅已经很久没有吃好东西了!”
“知道啦,知道啦!”
“要双倍的芝士!”
她兴冲冲地对着薇尔请求。
眼睛里像是有光,薇尔不忍心拒绝。
芙瑞雅享用着美食的时候,薇尔则打开窗户一旁的门,走上阳台,以双手撑着大理石护栏,望着漫天繁星。
经过一天的修养,薇尔已经能独立行走了。
她在清醒的时候能更加高效地吸收魔力转化为体内的力量,以总之能补充一以太就是一以太的态度。
受到游霄神击的影响,奇卡里的天空在好几天内都不会出现云朵了。
那些风场依旧存在着,不停阻止着云层朝奇卡里靠拢。
薇尔乘芙瑞雅不注意,偷偷地擦眼泪。
本来不应该被发现的。
薇尔在躲避着芙瑞雅的时候,芙瑞雅也在躲避着自己。
她被芙瑞雅一把搂住了腰。
“老师,不准难过哦。”
“为什么......?”
“艾克告诉我,薇尔老师会难过,会伤心,让我在必要的时候,给予您关怀,芙瑞雅想不到比拥抱更好的关怀了。”
薇尔却是哭得大声了。
她仰起头,声音大到连月亮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