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卧榻还未躺热,铺天盖地的跪地声一路传来,我睁眼嗤笑了一声,阿锦时常会说莫宸沇事务繁忙,如今麻烦落在他心尖尖的人身上,行为处事反倒是利索。
“曲娘。”莫宸沇冲上前时全然没了往日的稳重,我心里明白莫宸沇就算再厌恶我也是碍于我父君面子让我三分,果不其然,他只是扶起了这个穷桑女子怒视我,却也没有出口斥责我的行为。
“阿锦,回去吧。”我撑着起身,这头顶着繁重的金钗,当真脖子是酸得很。
阿锦小心翼翼的扶着我走向莫宸沇,我侧身看着这个缩在莫宸沇的怀里的女子又停了下来,莫宸沇似乎以为我又想作什么妖,竟将女子往他身后一藏冷语:“天后这是想杀本君不成?”
“天君那日让丹歌可是整整跪了一整日。”我如今还能心平气和的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因为想通了一件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君如今却是心疼了。”我握住阿锦的手头不回的离开,临走时阿锦还回头看了看莫宸沇的神色,我轻轻拉了阿锦一下,她才依依不舍的回过头。
“娘娘这是何苦要去罚她。”阿锦愁眉不展的嘀咕,我抿嘴一笑没有回答。
其实莫宸沇谁都可以宠爱,偏生她穷桑不行。
以前的穷桑原本同青丘一般也是神族,错就错在这新上任的华胥神女头上,她本与我那青梅竹马的水神定了亲事,却不知何故恋上了个凡人还珠胎暗结孕有一子,此事最后闹上了九重天,这本是天神为了安抚水神亲赐的天恩,如今不由是狠狠打了九重天的脸面,天神为护四海八荒的关系便将穷桑剔除了天界神名,成为了凡间唯一拥有灵神长生的凡人。
百仙皆知水神是我父君座下最受看重的一个,莫宸沇高抬穷桑,就是贬低我父君。
莫宸沇可以不爱我,可以忽视我,甚至可以伤害我,却独独不能踩着我的尊严去贬低我的父君。
“阿锦,收拾些东西,我们回太华山。”我摸着自己的鬓角看着远方的芳芜殿,这地方我住了整整十万年,真真是住腻味了。
我忽然想起自己十万年前初嫁给莫宸沇的时候,那时的芳芜殿围绕着上百只的青鸾,七色祥云覆盖,引得多少仙神前来祝贺,这场婚事甚至是九重天从未有过的娶亲殊荣。
我还记得莫宸沇只是掀开我的盖头,然后坐在一旁一直喝酒,我自然不服气,强行要与他喝个交杯,莫宸沇那时也是年少气盛,原本就是被强压着娶了我,自然也是不愿意,我俩就在新婚第一夜打了起来。
堂堂的天宫太子妃与太子殿下,一个揪着头发一个揪着耳朵团成一坨在新婚之夜从殿内滚了出来,这事传到了天神的耳朵里,莫宸沇便因此被罚着去了星辰阁抄写了数月的天辰录,我之后还偷偷去看望过他,但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莫宸沇究竟是有多么的不喜欢我。
“娘娘怎么又哭又笑的?”阿锦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我挪唇,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原来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是真的藏不住,厌恶亦是,喜欢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