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令人窒息的无边黑暗里，人的听觉像是被瞬间放大了千万倍，水滴虫鸣清晰可辨，草垛风过也心惊肉跳。

　　窄小的山洞中蜷着一个瘦弱苍白的男孩，他紧抿着干枯的唇，一动不动盯着前方。所有的光都被隔离，周身触到的，是细细密密的葎蔓莎草。

　　时间一点一点沉默过去，寂静里只有呼吸缓缓起伏。男孩背上的伤口尽数裂开，却仿佛感受不到血液顺着脊骨蜿蜒流淌。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很长时间了，僵硬的好像等待审判的罪人。

　　求求你了，如果有神，救救她吧。

　　救救她。

　　男孩祷告，压抑着心底巨大的恐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救救她。

　　救救她。

　　“砰——”

　　枪声响起，他浑身一颤。

　　巨大的空白卷席脑海，一切微弱的、美好的、侥幸的、希望的，都戛然而止。情感和思想分离，他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悲伤。

　　只有脸上的眼泪，瞬间涌下来，提醒他——那是枪，枪的声音，枪响了。

　　怎么可能呢。

　　他裂开一个微笑，大颗大颗的泪水砸下来，源源不断。

　　不会的。

　　再等等。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呜咽出声，却把嘴唇咬的鲜血淋漓。

　　过了很久很久，久的他都要绝望了，草堆外面终于传来了细碎的异动，几个男人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又远离。

　　“……妈的竟然让那个小兔崽子跑了，再怎么和上面交代？”

　　“把那个女的带去给老板看！就说抓到一个大的！”

　　“一个死人能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找小孩，查下这个时间经过哪些车。那女的不是说人已经上车了嘛！”

　　“对对对！找小孩！那那个女的怎么弄？”

　　“叫小五处理了。”

　　“行！”

　　“……”

　　夜色降临。

　　山林重归宁静，封闭的洞中黑暗，阴森，又死寂。那里窝着一个人，又好像雕像，冰冷的没有半分人气。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一个死人能有什么用？”

　　——“叫小五处理了。”

　　——“行！”

　　喂。

　　听到了吗，她死了。

　　他们害死了她。你又回到黑暗里。

　　不，不是。

　　地狱里。

　　……

　　“不，不要！不要……不要，不！！”

　　他猛地惊醒，微微喘息，心头仍是一片冰凉。

　　“你醒了？”熟悉的女声传来，白闫殊偏头望去，看见辛也坐在办公桌前，眼里有着瞬间的茫然：“姐姐？”

　　辛也摘下口罩，倒了一杯水放在病床旁边的台子上，语气清冷。

　　“白闫殊，你刚刚头部受到重击，检查后判断是头皮血肿加轻微脑震荡，需要两周时间休息。”

　　少年皱眉陷入沉默，又好像在回忆思考。

　　“这几天就待在这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和医护人员说，听到了吗？”

　　“……听到了，姐姐。”

　　突然想起了所有的事，白闫殊绽放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牵住辛也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用指腹摩挲。

　　她心跳一漏，对他突然放软的态度生出警惕。

　　“这样，”辛也顿了顿，还是决定放弃这个身份：“我应该道歉——其实我并不记得你。准确的说……是不认识你。”

　　她已经完全领会到这个人的可怕之处，敏锐的直觉近乎野兽，谎言也无法欺骗。只有主动坦诚，才是唯一的出路。

　　“不，不是。”

　　少年柔声打断，同时一点一点握紧她的手：“姐姐不用道歉。不记得，没关系，不认识……也没关系。”

　　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了。

　　“——小白知道，小白这样的人，要的太多，就什么也得不到……以前护不住姐姐，现在也没资格怪姐姐遗忘。”

　　他用一种几近虔诚的蛊惑语调叙述，漆黑深沉的眼眸引人沉溺。

　　“——所以姐姐，能再给小白一个机会吗？让小白来保护你，照顾你，好不好？”

　　少年目光信任依赖，纯洁温柔，仿佛一只真正无害的羔羊，把所有脆弱统统交付，没有丝毫阴沉诡谲。掌心渐渐发热，辛也看着这样的白闫殊，竟是无法直接拒绝。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那么笃定，甚至退让。

　　最终，辛也没有挣开相握的手，放缓了语气认真道：

　　“我不确定，你有没有认错。即使这样，你也坚持？”

　　“嗯，我坚持。”

　　少年清润的嗓音响起，带着明显的欢喜意味。

　　怎么会呢，不会错的。

　　我的姐姐。

　　从来都是你，一直只有你。

　　“……那好。”辛也无奈应下，却差点被脑海中突然响起的机械音吓一跳。

　　“滴——任务内容：让白闫殊达成‘幸福人生’结局。任务进度：50%。恭喜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