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摊烂泥般的沈肆迅速直起身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困倦地揉了揉眉心，纤长浓密的鸦羽下幽深的眼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真实得他甚至有些不敢确定它是否真的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梦醒后他伸出手想抓住余梦的尾巴，却只捞到了一缕清风。

　　梦里的他是清高淡漠的神族储君君孚，领军击退侵染神族九重天的魔族军队，使神族五十万亡魂终得瞑目。

　　他是神族第一人，他是万民信仰，他是最优秀的神族储君。

　　但“神族第一人”的地位奠定需要几十万魔族的湮灭，将他从神坛拉下却只需要一个人。

　　十七责神鞭责神魂，二十七啼月剑刺穿这副躯壳，受刑时他垂眸不敢直视父君失望的眼光，当他扭过头又是台下几十万的神族民众，一道道绝望的目光将他凌迟。

　　跌入尘泥的代价太过于惨重，他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背弃一切换来的是万劫不复，啼月台上雪亮的刀锋迎上他冰冷的心，他为他的愚蠢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魔族袭绯，负族所托。”

　　怎么就成了袭绯呢？不是容倾吗？

　　他的心颤抖着，他如坠冰窖。

　　那把匕首是自小父君赠他的，染上他的血会自动反攻持匕首的人。

　　她嘴角溢出鲜红的血，呼吸渐渐微弱，向他笑得灿烂却刺目。

　　她死了。

　　哪怕受刑生不如死的时候，他的心也因为她而是热的，在胸腔里跳动着发着烫，现在却整个儿的跌入寒冰万丈封起来。

　　他赠给她当作认定她的信物，她却将它深深刺进他鲜血淋漓的心。

　　那颗鲜血淋漓的心却还喜欢着她。

　　沈肆不再去回想，沉默着闭上双眼，再睁开是一片清明，但那张容色倾城的脸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时沈肆突然意识到……似乎是有人把他叫醒了？

　　他放下手，偏过头看容倾。

　　狠厉冰冷的目光却在触到那张脸时停住了。

　　少女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险险遮住半张脸，似乎连眉眼都耷拉着，因瘦弱显得宽大的普通白色T恤，懒洋洋又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丢到人堆就再也找不出来。

　　他却一时之间有点儿恍惚，怎么从没觉得这样的脸部轮廓眼熟过呢？

　　像是……她。

　　“你说句话。”沈肆眼眸陡然暗了暗，无声翻涌着海浪。

　　容倾一怔，下意识地道：“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其次要在思想上作奠基，有学习的动力。

　　沈肆瞳孔微缩，内心翻腾的恨意几乎要咆哮着将他的全部理智淹没。

　　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是她，“梦”中那个容色倾城的少女。

　　他迷惘极了，分不清所谓的“现实”与“梦境”，明明只是一个梦，为何会有那样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沦陷……

　　“把你的眼镜摘下来。”沈肆嘴角的弧度柔软，声音温柔得像个梦魇。

　　容倾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不会有什么好后果，她礼貌地拒绝：“抱歉，不可以。”

　　“姐姐，你不会拒绝弟弟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吧？”沈肆幽深的眼眸中蕴满了温柔的笑意。

　　再确认一下也无妨。

　　容倾却觉得毛骨悚然，是一种被未知的危险生物盯上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