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躺在床上，看着朦胧的房间，拿过手机翻了翻，寂寥的通讯录一个动静也没有。

　　6:43，再睡一觉也来得及。

　　这样的条件，到下一个世界也许就享受不到了，想到这里，我把身上的棉被又裹了裹。

　　但是，出去吃个早饭应该也不错。

　　于是，二十分钟后，我站在了楼下的早餐店前。店面不大，只是个单厅的小铺子，铺子里摆了两张大桌，坐满了人，反倒更衬出来生意的红火。

　　我在门口端了个塑料盘子，拿了两根油条、一碟咸菜、还有一杯无糖豆浆，结了账进屋找了个空位坐下，拥挤的店面和不停来往的人，让我生出一种罕有的真实感来。

　　外面的寒气和屋里的暖气，在人的眼镜还有滚烫的食物上较量，白雾围着镜片的雾，让人的视线也不自觉地跟着乱了起来。

　　这时候听力便是最好用的，邻桌的一中一青两个男人，不知为何正说着物资的事情，话里话外都是愁意。

　　“爸，你干嘛非要回村里那破房子住？我说以后更冷，你回去自己住能安全吗？”

　　“就这个年，把这个年过完，我就回来。”中年人不像青年人那般，话语里溢满了沉重。

　　青年人显然不相信自己的父亲：“老房子那地方，年节里要是下了雪，一个村的人都出不来，您就省省心。我妈也……何必呢？”

　　父亲沉默着，没再说话，儿子也没有继续劝下去，两个人的谈话就此被周围的咀嚼声和交谈的声音淹没。

　　吃完饭，我没回家，因为我记得江大的图书馆是对外开放的，而我的借阅卡正好在兜里揣着。

　　这个世界的图书馆是什么样的，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有，而我还是想去亲眼看看。

　　我关于上个世界的“原本记忆”到现在已经被忘得差不多了，附着在这些身体上的“原本记忆”似乎会在我离开世界以后飞速被抹消，因为它的遗忘速度完全超出了正常的遗忘速度，甚至连“复习”都做不到。

　　不同的是，我自己学来的《影剑》，就完全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也就是说，我在其他的世界自行学到的东西和记忆，就会变成我自己的记忆。

　　不知道今天能看到什么书呢？抱着期待，我的心情难得轻松了起来。

　　路过江大附院的时候，我在门口看见了秦南杨和秦南星，还有两个女的。

　　秦南星跟我打了个招呼：“白默。”

　　我知道这是秦南星在处理自己的事，我挥了挥手，没打算往里掺和，正准备走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孩冒了一句：“这就是大哥看上的人？在这儿装什么清高……”

　　我听见秦南杨喝止了她：“南华！”

　　剩下的，我不想再听了，因为去图书馆比较重要，谁知道下一个世界还能不能碰到这样的机会？有就要抓住。

　　江大图书馆的设计很简单，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列桌椅，向里则是分门别类放在书架上的书籍。

　　窗是一整片的透光玻璃幕墙，在靠近桌椅的地方，设有遮光帘。

　　整整四层的书，虽然比起我在资料上看过的那些经典图书馆，江大的图书馆规模有限。但是这样规模的书籍储存，在我所在的世界，已经算是“大规模”了。

　　我上了四楼，拿了两本书坐在桌前，这时候人还不多，不如说现在刚刚开馆，我算是最早来的人之一。和我一起进来的是一对看起来刚结束晨练的老夫妻，我上楼的时候，他们正拿着自带的保温杯去打热水。

　　四楼的这个位置靠窗，刚好能看到晨光里的江大校园，沉静而美丽。

　　我翻开拿来的第一本书，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本书里夹着什么东西，那是一张明信片，正面的图片是江大旧校区——不是过去的旧校区，而是现今颓败的旧校区。

　　图片里，浓雾在旧校区弥漫，画面的正中间，乳白色的浓雾之中，浮现着一个红色的人影。

　　谁会特意去拍这样一张照片，还做成了明信片？

　　我翻到后面，一手漂亮的字写着近似于传教的话语：神存在。神并非全知全能。世界毁灭，文明唯有自救。

　　落款处是一个猫爪图样。

　　地球猫猫教，我的脑海里立刻冒出了这个词。这张明信片为何会在这里出现？是我偶然看见了它，还是它有意让我看见的？

　　我翻了翻另一本书，里面同样也夹着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印的图片是西郊疗养院已经废弃的住院楼，拍摄角度是正面，空洞洞的窗户对着镜头，让人头皮发麻。

　　背面的字体和旧校区那张一样：毁灭的碎片沉睡于此。

　　落款依旧是一个猫爪印。

　　“毁灭的碎片”，是和那个毁灭了整个世界组的神有关的信息吗？或者是忒恩斯手下被波及的世界？

　　这关系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要不要去那个疗养院去看看。

　　我开始在手机上查找有关西郊疗养院的信息。疗养院是名字，但是实际上，那是一所养老院，从过去的都市新闻来看，里面的设施还算不错。

　　关于这座疗养院，我还找到了几个陈年旧帖，里面记录了疗养院建立的原因。

　　不同于疗养院现在的可怖模样，它建立的初衷，是一个温暖的故事。

　　原来的院长，也就是疗养院的建立者，是一名医疗方面的从业者，由于自己的母亲患了阿兹海默症，需要有人看护，所以产生了自己出来建一所养老院的想法。

　　但是他并没有足够的资金，在四处奔波拉投资的过程中，自己母亲的老朋友听说了这件事，就拉了一帮老头老太太，这些老人基于对建立者的信任，抵押了自己的房产，凑够了钱，才有的西郊疗养院。

　　而西郊疗养院也确实，坚持到了当初的最后一位老人去世才宣布倒闭。

　　最后的账目没有亏损，也没有多少盈利，院长最后被医院返聘，也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那么现在西郊疗养院的那块地和楼，使用权归谁？它为什么又会被荒废在哪里，就像是旧校区一样？

　　之前我在出租车司机那儿听来的传言，就有关于疗养院的部分，让旧校区的保安不要看疗养院的窗口，又是为什么？

　　这些谜团按理说与我无关，但是那个“毁灭的碎片”，似乎又和这些谜团息息相关。

　　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去看看倒也无妨。